祂也是。

　　*

　　第二天一早, 幽灵就回来汇报消息了。

　　【昨天女仆忙完杂务后就睡下了。】

　　赫卡丝点点头，吩咐幽灵过去继续盯着。

　　昨天的事情提醒了赫卡丝, 回到公爵府也好几天了，应该去探望一下米尔斯——她同父异母、卧病在床的弟弟。

　　也顺便试探一下拉米娜知不知道麦伦的事情。

　　赫卡丝把洛丝叫了过来, 吩咐她前去拉米娜夫人那里, 告知自己下午将去探望米尔斯。

　　*

　　即便斐多拉位于大陆北方，但玫登堡显然是偏南的领土, 这里的夏天亦有几分炎热。

　　高大而阴森的房间里, 壁炉中燃着金红色的火光，给米尔斯苍白的脸颊抹上了一丝人气。赫卡丝敏锐的注意到, 周围的墙壁上开着不少暗格。

　　同他的哥哥姐姐不同，米尔斯有着一头与迪特琳德家族同样的金发。少年的面容苍白而精致，金发柔顺的披在肩头，绯红的瞳孔剔透而空茫。

　　“可怜的孩子。”在拉米娜的注视下, 赫卡丝心痛的握住了米尔斯的手。

　　米尔斯的手非常冷。

　　坐在一旁的拉米娜怜爱的摸了摸米尔斯的头。

　　赫卡丝一边和拉米娜交谈, 一边悄悄地召唤出魔眼, 驱使它沿着阴影前往墙壁上的暗格旁，从缝隙里向内窥视。

　　这种一心二用的行为需要对魔力有极高的掌控水平，但赫卡丝却从容不迫。

　　“事实上, 在米尔斯小时候……”

　　赫卡丝装作认真聆听拉米娜讲话的样子，实际上少女却共享着魔眼的视野。

　　里面用某种术式封印着不同的魔法材料，环绕房间的材料似乎构成了整个循环。由于术式封闭而自洽，很难通过魔力波动察觉到。

　　不巧的是，类似的术式她之前看书的时候看到过——

　　是为了，保持死人尸骨不朽。

　　“哦，我可怜的米尔斯……”拉米娜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躺在床上的米尔斯努力扯出了一个微笑。

　　赫卡丝安慰了拉米娜几句：“不管怎么说，米尔斯以后都将继承伯爵之位……有的是人执行他的意志。”

　　少女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妙的猜测。

　　*

　　赫卡丝从米尔斯的住处离开之后，在花园里被麦伦堵住了。

　　蓝色长发的术士朝她眯了眯银灰色的眼睛，就要使用“魅惑”让少女忘却刚才的事情。

　　但赫卡丝毕竟是幻术系的法师，乍一察觉到魔力波动，就立刻封闭了感官。

　　麦伦冷笑一声：“我最讨厌的就是法师。别出声。”一把刀架在了赫卡丝的脖颈前，她被迫闭着眼睛，被麦伦挟持到了树荫里。

　　——一旦睁开眼睛，与术士对视，记忆就会受到影响。

　　“你知道多少？”麦伦压低了声音，伏在少女的耳边。

　　赫卡丝沉默片刻，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套话。

　　“米尔斯已经死了，没错吧？那个术式是你的作品？”

　　“若不是拉米娜用……来交换，我可不会帮她。”

　　赫卡丝没有透露地下巨大骨架的事情，而是神情严肃的说：“倘若我死在这儿，你的计划很难进行下去吧？”

　　“所以你必须忘记这件事。”麦伦的脸色在阴影里苍白而扭曲。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群黑猫忽然冲了过来，宛如汹涌的潮水般，将麦伦绊倒在地。

　　赫卡丝趁机提着裙子飞快的离开了。

　　*

　　赫卡丝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萨契狄斯已经等在那里了。

　　“谢谢你，萨契狄斯。”少女认真的说，“是我太莽撞了……不该在拉米娜那里动用魔眼，以至于使麦伦察觉了魔力波动。”

　　“不，这不怪你。”萨契狄斯的碧眸清澈如水，“是麦伦过于阴险狡诈。”

　　“在婚礼之前，你都不要出去了。”黑发青年又说，“你一个人很难应付得了麦伦。”

　　一只黑猫偷偷溜进了铺着地毯的大厅，熟练的顺着通道下去，来到了巨龙的颅骨中。

　　*

　　于是，赫卡丝沉迷学习了好几天。

　　每天不是冥想，就是阅读魔法书籍。

　　直到婚礼的那一刻。

　　迪特琳德伯爵满脸欣慰的任乔拉汀挽着胳膊，父女二人踏着纯白的玫瑰花瓣，庄严的向前行走。

　　在财富教会主教的注视下，伯爵把乔拉汀交到了麦伦的手里。

　　俊美的术士今天穿着白色的礼服，蓝色长发用缎带束在身后，身材高大而颀长。

　　主教念叨了一堆华丽的辞藻之后，用灰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乔拉汀：“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

　　乔拉汀今天金发高挽，佩戴着华丽的首饰，长裙曳地，显得十分庄重。

　　“我愿意。”她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麦伦，红眸里充满喜悦与憧憬。

　　主教用同样的话问麦伦：“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

　　麦伦轻轻弯起了唇角。

　　“哦，当然。”

　　“我愿意娶她，以盛开的鲜血之花为其裙摆的装饰。”

　　术士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婚礼现场的众人都有些不解。

　　更为不解的是麦伦。

　　按照他的计划，这个时候巨龙的骨架应该从地面升起，进行一场绝无仅有的鲜血献祭。

　　没错，他利用了拉米娜，也利用了洛丝……但她们无关紧要。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麦伦神色迷茫的时候。来自王都的使者忽然站了出来，扼住麦伦的咽喉把他提了起来。

　　“伯爵大人，这就是我要缉拿的罪犯。”

　　“他想谋求巨龙之骨，造成杀戮，您可以去地下看到他的布置——但不幸的是，那布置已经被我破坏了。”

　　“他并非蓝龙后裔，而是将头发染成蓝色的法师。由于相貌过于俊美，通常无人怀疑他术士的身份。”

　　“他利用洛丝得知了伯爵府的情报，并谋害了您的儿子米尔斯。又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拉米娜面前，让您的儿子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伯爵大人，您不知道这件事对吧？因为在他们的计划里，您将死于今天。拉米娜和他的儿子将获得伯爵府的一切，而罪责都在麦伦身上。”

　　“至于麦伦，你试图召唤的神灵……没机会回应你。因为祂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

　　麦伦试图用法术攻击将他提在半空的使者，并试图用眼神“魅惑”，但无济于事。

　　对方仿佛是一个吞噬魔法的黑洞。

　　而在使者的一句句话里，麦伦的信心逐渐被击溃。

　　他身上的魔力正在流失——

　　黑发的使者将麦伦丢在地上，迈开长腿走到人群中，拦腰抱起了金发的少女。

　　他们离开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我只负责审判。伯爵大人，你来裁决这一切。”

　　*

　　“许久没有亲自下场表演了。”玫瑰丛中，俊美的青年歪了歪脖颈，用不确定的眼神注视着少女。

　　“精彩的演出。”赫卡丝搂住萨契狄斯的脖子，吻上他苍白的脸颊，“这次多亏了你呢。”

　　萨契狄斯沉默下来，“我是不希望图拉弭斯被召唤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玫瑰丛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他身披黑色长外套，五官深刻，黑发垂在苍白的脖颈间，鲜红的眸子比玫瑰的颜色还要纯净。

　　“但祂可以自己过来，不是吗？”图拉弭斯歪了歪头，薄唇愉悦的弯起，“能欣赏到本体的倾情演出，可比蚂蚁们的无聊戏码有趣得多。”

　　萨契狄斯不置可否，“自娱自乐并不是件难为情的事情。”

　　“你们是要回去了吧？”图拉弭斯走过来，手掌搭上了萨契狄斯的肩膀，红眸却注视着祂怀中的少女。

　　“我想去看看父亲最后会怎么处理他们。”赫卡丝说。

　　“父亲？”图拉弭斯轻笑了一声，“角色扮演的游戏玩得很开心吧，美丽的小姐？”

　　赫卡丝白了图拉弭斯一眼，“这与你无关。”

　　“好吧，”图拉弭斯摊开双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

　　迪特琳德伯爵吩咐手下从拉米娜和洛丝那里找到了证据，他亲自去了地下，发现里面果然有魔法的痕迹和一些魔法材料。再联系使者阁下刚出现那天和他的密谈，伯爵的内心更加坚定。

　　失去魔力的麦伦被关进了玫登堡的监狱里。乔拉汀不能接受这一切，哭喊着要自杀，被赫卡丝用幻术安抚了，现在正被关在房间里反省。米尔斯的灵魂被主教祝福，获得了解脱，少年的身躯霍然化作一摊枯骨。

　　伯爵失望的看着拉米娜，也把她丢进了监狱里。

　　赫卡丝想劝慰伯爵几句，却忽然想起刚才图拉弭斯所说的话，瞬时感到言语是那么苍白。

　　离开的那天，城堡里非常肃穆。

　　赫卡丝拥抱了伯爵，把一封信塞进了他的胸口。

　　*

　　“你似乎不太开心。”马车上，萨契狄斯轻抚着少女的发梢。

　　赫卡丝还没有回答，他们对面的座位上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图拉弭斯。

　　他扬起长眉，唇角翘起。

　　“或许需要我来效劳，以讨这位美丽的小姐欢心？”

　　萨契狄斯横了他一眼，碧眸里盛着冰冷的星辰。

　　“你？”

　　“我来供你们二人差遣。”图拉弭斯轻笑了起来，“这样不好吗？”

　　赫卡丝摇了摇头。

　　“萨契狄斯已经很懒了。你不能助长祂的这种行为。”

　　“唔，这是个问题。”图拉弭斯红眸微弯，“那我们三个可以……”

　　赫卡丝：？

　　萨契狄斯轻笑了声。

　　“好啊，回归我。”

　　图拉弭斯立刻摇了摇头。

　　“我深渊之主还没当够。那些该死的恶魔，你也不愿意亲自管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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