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怎么不叫醒我？”

　　“太冷了，不想起，而且你难得睡这么香。”

　　“又少吃两顿，你不怕饿瘦了啊？”

　　“没事儿，一会儿补上就是，昨天吃得很多的。”

　　“……”

　　洗漱完，牵着手出去找东西吃，尹江的心情还非常地好，昨天那一茬差不多已经忘了，但在中庭餐厅看见魏长庚时，又不得不全部想起来。

　　好心情有点绷不住，尹江怔得脚下一顿，江寅差点撞他身上，有点不好意思抠了抠他手心。手心有点痒痒，尹江瞬间被拉到了谈恋爱撞见家长的莫名气氛里，忽然就放松了，嬉皮笑脸起来：“哟，您老真是不嫌累得慌啊，路上不颠吗？一把年纪了，这么着急干什么。”

　　“起了啊？”魏长庚回过头，看起来十分疲惫。

　　尹江居然有自杀倾向是他没有料到的，以往出现不想配合的情况，起码得阴晴不定的折腾好一段时间，但今天看起来却恢复得挺快。

　　他凝重地看了尹江一眼，又看着江寅，神色缓了缓。

　　江寅朝他鞠了个躬：“首长爷爷下午好。”

　　魏长庚笑了笑：“下午好，昨天晚上休息得怎么样？”

　　“还不错！”尹江也笑了笑，拉着江寅坐到魏长庚对面。“我现在没问题了，可以继续配合。”

　　配合……魏长庚有些无奈,每当这孩子说这话的时候，他就特别心酸。

　　“先吃东西，吃饱再说。”他说。

　　尹江也没客气：“您吃了吗？一起呗。”

　　“不了，我得去休息一会儿。”魏长庚摇摇头，连夜颠簸过来，即便是身体硬朗，也吃不消的，“人老了，确实不比你们年轻人。”

　　魏长庚起身走了，江寅终于松了一口气。

　　餐桌上立刻开启快乐投喂的专场。

　　吃饱喝足扛把子带着大猫出去遛了一圈儿，看了会儿雪景，心情非常愉悦。

　　尹江戳了戳车顶上的雪，刨了两把：“这雪下得不小啊！这么厚一层，我们堆个雪人儿吧。”

　　“好！”江寅这时候才从昨天的惊吓里回魂一样，终于放开尹江的手，开心的摸了摸雪堆，戳了点尝了尝，冻得一激灵：“好冰。”

　　“挺甜。”尹江也吃了一口，“山上的雪比城里干净得多啊。”

　　扛把子堆雪人儿，大猫欢乐地寻找能给雪人做五官的东西。

　　露台那边茫茫一片，落了点晚霞的雪色很美，但是因为昨天吹个风后遗症，江寅现在都不愿意靠过去，更禁止尹江过去。江寅站在拐角伸脚刨了刨，刨出一截干树枝，跟着干树枝夹杂在一起的还有一些烟头，这儿的雪比别的地方要薄一些，昨儿晚上应该有人在这儿呆着的吧，他看着那些烟头呆了一会儿，又把雪踢回去盖着，才拿着小树枝蹦回车边。

　　尹江已经把雪人堆好了，看了眼树枝：“鼻子得找个萝卜吧，等会儿去厨房看看。”

　　“好!”江寅把树枝折了踮着脚插在雪人头上，便欢快的拖着尹江去厨房了。

　　只要不是去露台边上，他就很欢快。

　　进去的时候遇见正好从厨房出来的严三起。

　　颜三起打着哈欠十分困倦的样子，却还很关心尹江的睡眠情况：“你睡好了？”

　　尹江笑了笑：“怎么着也比你睡得好吧，你们昨儿晚上偷牛去了吗？”

　　颜三起没说话，尹江又问：“东子和二师兄呢？”

　　“东子睡觉呢，二师兄和雒小辉出去逮狍子去了。”颜三起说。

　　尹江跟颜三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江寅一直很安静，但他时不时要盯着颜三起看一眼。

　　颜三起被他盯得有点毛，挑眉问：“怎么，神兽弟弟有话说？”

　　江寅点点头：“我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颜三起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的好奇宝宝，嘴角抽了抽：“恋爱问题我不太熟……”

　　江寅一脸‘你一看就单着我怎么可能问你这种领域的问题’的看了他一会儿，看得颜三起都要抽搐了，他才移开视线问：“你们昨天晚上站岗了吗？”

　　“啊。”颜三起惊了一下。昨儿晚上害怕尹江出事，他和聂东在拐角那里守了一夜，快中午了才回屋休息的。

　　江寅又问：“房间里没有安监控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安在屋里！哪能那么变态是不是！”颜三起差点咬到舌头：“而且外面的监控昨天不是被尹江撤了吗。”

　　江寅没有说话，保持一脸怀疑。

　　现在的监控无所不在，可那是为了公共安全的需要，摄像头提醒人们要克制要规范要诚实要友善，可提前过来安装了隐藏摄像头，这算什么呢？能安在屋外，就能安在屋内。

　　安了监控还要守着……啧，这是多不放心。

　　颜三起觉得有点难堪，总觉得从这神兽弟弟的眼神里读到了鄙视。

　　“没事儿，主要是之前我说恐高，他们害怕出事儿才弄的，也不是哪儿都安监控。”尹江拉过大猫冻红的爪子搓了搓，“你别这么紧张。”

　　江寅一脸震惊：“你说了恐高不舒服，二师兄还安排这里，他是故意的吗？”

　　“……啊。”尹江干了一下。

　　当然是故意的。

　　江寅看了一眼颜三起，回过头就说：“我们回去了吧，这里也不好看，也不好玩儿，我还是喜欢图书馆和网咖，我们还要约会呢，看电影，压马路，听说过年的时候街上很热闹，我害怕人多都还没出去玩儿过呢。”他抓着尹江的胳膊，眨巴这眼央求：“你带我去街上玩儿吧。”

　　看着大猫一本正经说约会，尹江笑眯眯的点头：“好，带你去玩儿，今天晚了，明天咱们就回去。”

　　当然，回去之前，还是得跟二大爷聊聊的。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岔神，我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就忽然想……放手。”尹江半躺在椅子上，神情还算放松的，他说了配合，就一定会给二大爷好好交代最真实的心里活动，“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翻过去的，江寅拉我的时候我才醒神，真没想什么死不死的，我怎么可能会自杀呢！那么LOW逼事儿。”

　　尹江说不清楚为什么忽然会有吹个风这种行为。

　　他说不清的行为，通常都会被归于另外一个人格的行为，可迄今为止那个暴躁的人格所展现出来的都是伤害其他人作为发泄，从来不会伤害自己。

　　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魏长庚特别害怕，害怕是现在面前的这个温和的尹江扛不住了，想放手。

　　“那你为什么要暗示自己恐高？”魏长庚问。

　　对于这个问题，尹江明显有点烦躁了：“就上次训练外墙攀爬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有点控制不住想把身边的人扔下去，大白还笑话我紧张呢，我就是紧张啊，没有暗示什么，为了稳住不把他踹下去，我连小手指都捏错位了……”最后还是完成了训练，但有后遗症，“所以后来就不参加了，没有打人痛快就算了，主要是憋得特别难受，我说我恐高，这没问题吧。”

　　魏长庚有点吃惊，看了看尹江的手。

　　“早好了。”尹江弹了一下左手小拇指，发出一声脆响。

　　魏长庚叹息一声：“你拆过自己的手吗？”

　　“嗯。”尹江点点头，坐起来，右手捏着左手手腕，轻轻抖了一下，肩膀就不自然的垂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的，但这个应该不算自残吧，顶多就……狂热一点？”他说着把手臂轻轻一抬，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啪嚓一声，就像安装玩具一样，左手胳膊就活动自如了。

　　确实不算自残……但练习到眉毛都不带抖一下的程度，需要多少次？

　　“你对疼痛还有反应吗！”魏长庚有点生气，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对着尹江，和对着其他病人那种心态不一样，所以介入治疗有时候是需要回避的，可尹江接受不了别的心理医生，排斥程度和江寅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表现出来不一样，江寅发抖呕吐拒绝交流，尹江不，他拥有把整个屋子都拆掉的爆发力，首长大人很头疼，并不敢冒险，只能自己上了。这么些年下来，二大爷感觉不是他在给尹江做心理调试，倒像是尹江在给他们安抚剂。

　　“别动气嘛，痛那肯定是有反应的，我又不是机器，上次发烧就挺痛的，全身都痛，被针扎成刺猬了一样。”尹江给二大爷蓄满茶杯，一脸我还有救的安慰道：“昨天我不是被江寅扯住了嘛！上次去皇冠玩儿的时候，我是有失控的，但也被江寅拉住了，而且最近一段时间我心情都还好，没有那种压不下的烦躁了。”

　　是因为另外一个人格也认可江寅了么？魏长庚看了江寅一眼。

　　江寅坐在尹江边上，低着头努力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使劲抓着要给雪人做鼻子的胡萝卜，几乎要把那萝卜捏出水来了。有尹江陪着，他都已经能勇敢地和陌生人说话了，但面对这种治疗式气氛，却还是会条件反射的觉得反胃。

　　“江寅。”魏长庚喊了一声。

　　江寅没什么回应，魏长庚又说：“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尹江一把搂在江寅腰上，凑过去咬耳朵：“别怕，能做你就答应，做不到不答应也行，不强求的。”

　　江寅轻轻的点了点头。

　　首长大人拜托他夜里增加聊天机会，也不限定聊什么，但聊了要和白天的尹江交流一下。魏长庚说：“如果你们聊到了什么你觉得不能直接跟尹江说的，可以给我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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