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灵捂着头，抬眸看向他，认真道：“嗯，你也给我敲一下就好了。”

　　韩景成脚往后迈开一大步，眼神往下垂看她，单手插兜，转身对她挥挥手，“亲兄妹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有事微信说。”

　　“……”

　　江若灵看着他走远，看着没什么人的餐厅心里不禁紧了下。

　　也不知道祁序什么时候会到。

　　她等了几分钟，另一边有位穿着得体的女人走过来，停在她桌前笑着自我介绍：“您好江小姐，我是您今天的茶艺师。”

　　女茶艺师把一个小牌立在桌角，走到旁边的茶桌，拿出一套完整茶具。

　　江若灵垂眼看着她动作缓慢优雅地洁具，动作没有一丝晃动，渐渐有些入神，神情不自知带了些许艳羡，等露天的夕阳光辉照在手边才反应过来时间流逝。

　　女茶艺师此时已经在出汤，没一会儿便手持着杯托轻轻放在她面前，“请享用。”

　　江若灵道完谢，才注意到头顶一片阴影落下，她回头望上去，发现祁序已经来了，不知道站了多久。

　　祁序今天穿了一身黑衬衫和西裤，高大的身形被完美地包裹，明明不算非常正式的衣服，却仍被他穿出一股沉稳的味道，脸上难得带了些微懒的怠意。

　　江若灵仰着脸叫他一声，又垂头品了一口温热的茶。

　　祁序坐到她对面，看着她脸上未散去的羡意，等她喝完才开口问道：“想学吗？”

　　他微怠时候的嗓音反而比平常的，更为冷感，容易让人想到冰冷的金属质感。

　　江若灵差点咽下去的茶水噎住，她忍下咳嗽的冲动，平复好了，抬头看他，“想。”

　　她肯定地点过头，想起了什么，看眼橙红的落日，楼下远处的马场早已空无一人，韩景成很大可能不知道跑哪喝酒去了。

　　“那个。”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那个不怎么着调的亲哥，但也正是因为他的不着调，她此刻才有了和祁序单独相处的机会。

　　“我哥他应该自己去玩了。”

　　祁序淡淡点头，没展露出什么情绪，“你介意？”

　　江若灵诚实摇摇头。

　　其实她巴不得韩景成今晚都别上来。

　　他把小茶桌放到桌上，茶艺师已经备好茶和具，他依然从头跟她示范讲解。

　　江若灵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动作，很利落优雅，甚至逆时针注水的高度力度都控制得刚刚好，不会溅出来。

　　祁序做好一步停下来，眼神微抬，示意她自己也来一次。

　　江若灵将面前的茶具依次摆好，茶叶拨入茶荷，她做完准备工作不禁抬头去寻他的眼神。

　　他眼神带了浅淡的赞许，微微点头：“做得很好。”

　　江若灵心中的勇气一下积得更多，她垂眼，注水入盖碗，温杯温盖，慢慢把茶具都清洁放好。

　　她观察得很仔细，连手指的位置都注意到了，并没有犯很多初接触的人会无名指和小指分开的错误。

　　“提壶的时候，固定好肩膀和手肘，会更稳些。”祁序等她完成这一步，缓缓出声提示。

　　江若灵眼睛微亮看他近状讲解，抿着笑唇道谢。

　　等冲泡完出汤这一步，江若灵原本一直很稳的手，忽然觉得有些不够力，手腕开始抖动。

　　盖碗差点要脱落时，祁序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腕放平，接下了盖碗，稳稳拿住放在桌面，里面的茶汤没有倒出半滴。

　　“不用自责，这是很正常的。”祁序像是预先知道她又要道歉，声音低低道。

　　祁序手隔空指了下手腕，又用自己的手腕示意，“不要折腕，手背这要平直的，你试一下从侧边发力转腕，这样拿盖碗才稳。”

　　江若灵听的半懂不懂，抬头眼神懵里懵懂看着他。

　　祁序顿了顿，眼皮掀下去，一只手很轻搭在她手背上，“这里要直。”

　　他手把手摆正她手腕的姿势，稳定住，“拿盖碗。”

　　江若灵照做，这回手稳多了，没有一丝停顿。

　　“从头来一遍看看。”祁序身子往后靠，微微放松看着她，深色的眉目第一次这么专注，长时间的看她。

　　江若灵知道泡茶最重要是心静，努力平缓下那股涌起的欣喜，平静地完成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晃动，缓慢而优雅，很赏心悦目。

　　祁序靠着椅背，难得闲暇，静静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泡茶，动作依然稍显生疏，但莫名地，他看着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失殆尽。

　　她微垂着头，专注泡着手里的茶，很从容，但并非死沉，是带有活力的从容。

　　终于泡好茶，夜幕早已降临，像盖上了一块纯黑的布，中秋的圆月挂在其上，比往常都耀眼万分。

　　江若灵手持杯托轻轻放到祁序面前：“祁序哥，你尝尝。”

　　“你不喝？”祁序眼睛抬起，问道。

　　她翘着唇角，眼睛很认真回望他：“算是出师第一杯茶？”

　　祁序眼皮疏淡看着她手里放下茶，喉间溢出一声很轻的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带了很淡的笑意。

　　他垂眼端杯。

　　茶水的香气很足，入口也没有苦涩感。

　　江若灵看着他缓缓喝下，脸上笑意根本掉不下来。

　　他身后的山有个湖面，此刻是波光粼粼的，中秋团圆的月光被包揽在内。他的身影，此刻也被她的眼神紧紧包揽在内。

　　月亮是湖水的囊中之物，只要地球还在转，太阳还会升起。

　　但她不敢妄想对他说拥有。

　　此时餐厅工作人员端上来几份定制的小月饼，造型很精致。

　　江若灵不敢抬头看他，害怕自己眼里藏不住的喜欢会被他窥见端倪。

　　祁序没有吃月饼，只抬头静静望了会明亮的圆月，顶楼餐厅是露天的，是个赏月的佳处。

　　他眼皮落下，看了眼在吃冰皮月饼的江若灵，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没有避开她。

　　电话接起，他沉声问道：“在哪？”

　　江若灵一听这个开场白，莫名一瞬就明白对面的人是韩景成，她偏头，想去用别的东西吸引开自己的注意力。

　　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道忽远忽近的音乐声，用目光四周寻了下，才看见是角落处有个歌手驻唱。

　　她垂眼，其实她心里很清楚，祁序是一个很懂礼节分寸的人，他从来不会越过那条线半步，更别说他心里也不愿意这样做。

　　耳边那道音律，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见祁序说完电话，起身轻打声招呼，便往那边洗手间走去。

　　走得愈近，她听见驻唱歌手声音有点疲惫的沙哑，但歌手唱的那首歌，她很熟悉，也无数次感触。

　　因为他是她在四下无人时，都不敢说出的秘密。

　　江若灵站在舞台侧边，昏暗无光的角落，遥遥远望位置上的祁序，他坐得依旧端直，眼皮微懒地搭下来，身边也无一人。

　　就连远处的湖面，高悬黑夜的月亮，都成了他一人的陪衬。

　　他在哪，光就在哪，连黑夜都不能暗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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