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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练云,是个好名字。”大娘笑眯眯地，“云云呐，你和兰纳……？”

　　聪慧如大娘，从兰纳一直把她护在身后的动作就能看出兰纳对这个女孩的感情不一般。

　　练云一愣,下意识望向兰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好兰纳没有让她自己面对。

　　他上前一步，朝着大娘严肃地摇了摇头：“这是……”

　　“好好好,我不说了。”大娘连忙笑着打断他的话,“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不用怕,大娘永远支持你们！”

　　练云：……

　　两人颇为无奈地对视一眼。

　　眼前这么多人，他们也不好解释练云的真实身份。不过练云自然也不在意这个,她朝兰纳点了点头,后者同众人告别：“我们先上楼了。”

　　大娘连连点头,从怀里掏出钥匙,往他手里一塞：“我把这边的摊子收一收就上去,你们先回去吧！”

　　周围的人也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快回去休息吧。”

　　兰纳带着三人,很快找到了一处建设在外部的楼梯,楼梯锈迹斑斑,但很结实。

　　这栋楼一共六层,兰纳走到五层便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扇平平无奇的铁门，让练云联想起自己世界那边的拆迁楼,但随着钥匙扭动，大门缓缓开启,里面却是另一幅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深木色,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被深色木质覆盖着表面,还被打磨抛光、擦得一尘不染，令人不忍踏足。

　　几人小心翼翼地踏进来，跟着兰纳走过几米长的廊道，来到客厅。

　　墙上高高得开着几个小木窗，似乎为了避免光照并能流动空气。

　　壁炉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里面除了几块圆木没有一点灰烬。

　　壁炉前摆放着一个深褐色长沙发，旁边还有一个材质相同的单人沙发，两个沙发间放着一个铜质的落地烛台。

　　除了烛台，其他家具都被盖上了一层防尘布避免落灰。

　　一面墙被做成书墙，上面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练云一一略过，发现书籍繁杂，从烹饪到战斗，从怪物图鉴到社交礼节。

　　除了先进性比不上百科全书，练云觉得这里简直是另一个藏书室。

　　而看书籍侧面的磨损，也能知道这些书都是被认真阅读过的。

　　“我二十岁之前是住在这儿的，和一位老先生。”兰纳走到练云面前轻轻解释道。

　　他现在二十四岁。

　　“这些书都是你读的吗？”练云看向他。

　　兰纳点点头：“太小不识字的时候老先生读给我听，后来我就自己看了。”

　　“不止这些，楼上的卧房里还有很多。”说着兰纳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小时候除了看这些书，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兰纳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楼梯，朝另外两人道：“你们先上楼吧，楼上有几间客房，随便去选。”

　　伊可和艾丽西亚很有眼力见地走向楼梯，兰纳则带着练云走向客厅旁、五楼的唯一一间卧室。

　　兰纳没有片刻停顿地扭动把手，打开了门。

　　“这是老先生住的地方。”

　　练云第一眼就看见屋子中央黑色地毯上放着的水晶球。

　　靠墙放着一张简陋的、和整个屋子格调不符的单人床，可见这位老先生对自己的生活质量似乎并不是很上心。

　　除了这些，就只有挂在墙上的几件外套。

　　兰纳看到那些衣服，勾了勾唇角：“他们没收起来。”

　　一切都保持着他和老先生还住在这里的样子。

　　练云按捺不住好奇，见现在兰纳心情不太差，索性问了出来：“那位老先生，是什么身份？……对他们很好吗？”

　　数年如一日地自发出人来打扫这里，还对兰纳的印象这么深刻。

　　兰纳沉默着走到地毯旁，坐了下来。

　　练云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下，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老先生是位占卜师，街坊邻里的事情他都会尽力帮忙，从来不要求回报。”

　　兰纳的声音轻轻缓缓，练云看见他伸出手碰触了一下明亮的水晶球，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

　　“就是这么简单，大家所有人都尊敬他，第三街道的管理权也在他的手里待过一阵子。”

　　练云咋舌：“第三街道的管理权？”

　　兰纳点点头：“那段时间我还没能独当一面，他虽有人脉和能力，但为了教养我，并没有真正把持什么实权。”

　　不过占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名声，比起坐上那个位置，老先生更喜欢为众人解难答疑，解答生命的难题。

　　但他也没有浪费这个身份，在他手持管理权的期间给了第三街道的人们足够的便利和自由，只要不违背道德，他都会尽量用这个身份帮助人们。

　　直到四年前，他死于一场恶疾。

　　“他其实，早就占卜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也早早这样的告诉了兰纳，兰纳本以为自己会平淡接受，可当老先生去世的事宜打理完毕，他一刻也在这里待不下去。

　　到处都是有老先生的回忆。

　　他带着自己读书，带自己出门打怪实战，教自己可能会用得上的一切。

　　“他是个很好的人。”兰纳低下头，轻笑一声。

　　练云看着身边的金发男人，心中微动。

　　“那你呢？”

　　兰纳抬起头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神。

　　“我？”

　　练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他或许不是很想回忆过去，正要开口，却听男人已经开始讲述。

　　“我十岁的时候来到这里。”

　　十岁之前，他生活在吸血鬼贵族的一支极其弱小的分支家族中。

　　因为他是人和吸血鬼的混血，血统并不纯正，又是被收养的，本来应该并不引起注意。

　　但十岁那年，他们的房子突然着火，几人冲进来要杀掉抚养他的人。

　　老先生就是这个时候去救下了他，并把他带回了第三街道。

　　因为那个时候他辗转在小家族各个家庭中，虽说吃穿不愁，但他们从来没有付出过感情，就好像是冰凉的任务，做完为止，立刻交给下一家。

　　兰纳没有太多的难过，很快在老先生的带领下习惯了新的生活。

　　周一读书，周二训练，周三出门试炼……

　　交替往复，日复一日，才让他比同龄人的经验高出一大截。

　　“即使现在我也很感谢老先生，如果没有他……”

　　自己现在也不会遇到练云。

　　兰纳深呼吸，眼中闪着奇特的光芒，深深地望着练云：“大人，是他告诉我的。”

　　练云被这样的眼神吸引住，下意识问：“告诉你什么？”

　　“总有一天，我会遇到我的神明。”兰纳声音低沉好听，钻进练云的耳朵里，让她心中一阵震颤。

　　“我在他死后搬离了第三街道，隐瞒自己的实力，加入了一个冒险队。”

　　四年后，在一次出任务的路途中队长中了毒，他冒着生命危险将人救了出来，自己的能力也随之暴露。

　　队长回城的不久后，体内残余的毒素复发，性情大变，拿着佩剑在城里肆意厮杀，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而作为救出队长的人，兰纳被队伍中活下来的几人退了出来挡箭，主城最后判决他被流放，永远不能再踏入主城。

　　其实这样的处罚对于兰纳来说并没有约束力，他只是厌倦了这里、厌恶这里的每个人、厌恶离开第三街道后每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还有他曾当做过伙伴，却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把他推出来的人们。

　　这些回忆犹如附骨之蛆，缠得他对生活无望。

　　他，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潜意识中，他依旧牢牢记得老先生在刚刚收养他时，在自己最沮丧无力的那段时间，盯着自己的眼睛告诉他——“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自己的神。”

　　“祂会告诉你，你的意义。”

　　年少的他曾把这个作为一切的动力。

　　长大的他听说了第一位神子和第二位神子的事迹，却并不想信奉他们。

　　一个人，只能有一个信仰。

　　或许早在十岁那年，他的心底就根植下对那位未知的神的向往和虔诚。

　　只是后来在一日接着一日的重复中，他忘记了目的。

　　直到他怀着死在阳光之下的心，走向荒漠。

　　在不吃不喝与怪物的拼死厮杀中，在白天烈日的暴晒下，在黑夜周围怪物的觊觎里，他的意志力几欲消耗殆尽，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念头。

　　——他的神，还在吗？

　　他的努力、他的坚持，祂看见了吗？

　　是否他在死之前，能看到宿命的终点？

　　回答他的，只有黄沙与疼痛。

　　干涸的伤疤流不出血液，受伤的眼睛在灼烧下开始溃烂，他握着折断的半支剑，已经记不清另外半支折在了哪只怪物的骨骼缝隙中。

　　他甚至产生幻觉，好像前方出现了一座荒芜的小镇。

　　稀无人烟，破败不堪，像一座死城。

　　他一声不响地走着，忍着剧痛，希望找到一处死后不被怪物分食的葬身之处。

　　即使是幻境。

　　突然，一道光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用唯一完好的眼睛，费力地抬起头，模糊中，只见黑发少女朝自己走来。

　　碧蓝的眼睛绽放出久不曾现的希望。

　　明明是白日，面目懵懂的少女朝他歪了歪头，身周的微光却比炽热的太阳还耀眼。

　　他的意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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