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云已经听懂女王的言外之意。

　　“您想让我去找人鱼族？”

　　“没错。”女王开门见山，“我和人鱼族长有些交情在，这至少是个敲门砖。而你，练云大人，你和别的领主不同。我想，等人鱼族长看到你，也会相信你即将创造的无限可能。”

　　“请务必带上守护兽送给你的东西，我想它会有用的。”

　　多一个盟友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练云此刻却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人鱼族长跟人类的深仇大恨不是一两个人、一句两句话能化解的。您看好我，却不代表人鱼族长也愿意跟我沟通。”

　　女王沉默良久。

　　“你不是有兰纳吗？”

　　练云：？

　　“那老家伙吃硬不吃软，他要是拿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傲气模样你就先让兰纳跟他打一架，打服了再说话。”

　　练云：“……这真的没问题吗？！”

　　她甚至开始对女王说的“交情”产生怀疑了。真的不是有仇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女王轻飘飘撂下一句，“反正你又不吃亏。”

　　“……谢谢您的建议。”练云忍住吐槽。

　　“洛的眼睛我会全力治疗的，不过他的眼疾有些奇怪，我得慢慢治，需要一段时间。”精灵女王怕被误以为故意拖慢进度，主动解释：“等你从海洋回来也差不多了。”

　　虽然越解释越像故意拖延，但好在练云了解她，对方不会拿家人开玩笑。

　　女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不对劲，继续解释：“等你回来，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洛。”

　　练云忍笑：“好。”

　　“对了，”女王一顿，“伊恩的事情，你还是告诉莉娜吧，她有权利知道这些。王族的女儿也不会因此消沉。”

　　练云低低地应了一声，望向一旁的莉娜，轻笑道：“莉娜现在很厉害，过几天就能晋升为中级驯养员了。”

　　“等这件事过去，记得带莉娜回来住两天，”女王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欣慰的笑意，“我想她了。”

　　切断联系后，莉娜凑过来，灵动的小鹿眼眨了又眨：“姐姐刚才是不是在跟祖母说话呀？我听到姐姐夸我了！”

　　“对啊，女王邀请我们过些日子去住几天。”练云笑着回应。

　　“不如就这几天吧！”莉娜星星眼期待地看着她。

　　然而练云缓慢地摇了摇头，牵着莉娜的手回到屋子，同她说了伊恩的事情。

　　听完前因后果的莉娜呆坐着，缓了好久才重新眨了眨眼。

　　“伊恩不是真的叛变了，对吧？”

　　练云没有说话，莉娜立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好像在跟自己说话：“伊恩不会的。”

　　莉娜抬起头，扬起一抹明亮的笑：“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我不需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只要我相信他就好了。”

　　“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当我见到他的时候，我要帮他调整好情绪，告诉他我相信他。”

　　莉娜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点点头。

　　练云突然很庆幸身边有莉娜这样小太阳一般的存在。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莉娜迫不及待想找到伊恩。

　　练云沉思片刻，抬眼碰上了门口兰纳的视线，对方朝她微微点头。

　　“明天就出发。”

　　“去哪儿？”门外的莫戈探出来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一摞资料，满脸疑惑：“不是刚把洛送去森林吗？怎么你们又要走？”

　　“是这样，我想带几个人一起去海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过去处理……”

　　“海洋？”莫戈忍不住问道。

　　他快走几步，将手里的资料摊开在桌子上，又挑出其中几张递给练云。

　　“巧了，我也正要汇报那边的问题。”

　　练云接过资料，上面标志着靠近海域的、归属主城管辖的一些城镇名称以及现况。

　　她一边看，莫戈一边解释：“我也是昨天收到的消息。”

　　莫戈按照惯例，给管辖内的各个大小城镇发出公告，昭示着统治阶层更新换代，并将小镇现有的先进资源分别派送给各城镇一些。

　　各个城镇的回应很快送回到莫戈手里。

　　往常神仙打架，凡人只有遭罪的份，这次他们的行动没伤一兵一卒，更没有让最底层的人们做肉盾，还带来了许多好处，他们是很愿意接受的。

　　唯一的纠结点在于这些城镇有很多信奉贵族和魔法师协会的，也就是第一位以及第二位神子。但练云并没有直接拔除这两份根深蒂固的信仰，而是打算潜移默化让大家理解到这份信仰毫无用处。

　　所以练云没有选择激进手段，城镇也没有传来暴动。

　　归根到底，练云真正削弱的不过是贵族和魔法师“至高无上”的特权罢了。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不好的影响，甚至还替他们减轻了高昂赋税的压力。

　　最终送到莫戈手里的，只有各个城镇的特产，没有特产的也会手书一封投诚信，诚服于新纪元并感谢送去的资源。

　　“只有这几个城镇不同。”莫戈伸手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名称。

　　“他们发出了求救信号。”

　　莫戈又在桌子上轻松翻找到这几个城镇的信件。

　　“其中包括一个领土较广阔的二级城和数个小的三级城镇，但实际上，这几个三级城镇都归属于前面的二级城——月湾城。”

　　正常情况下，三级城想要向主城汇报信息，只能通过上交二级城，再由二级城统一汇总给主城。

　　倘若私自僭越就会被视为挑衅二级城权威。

　　什么样的原因会让这几个小城镇顶着被上级记恨的风险向上提交申请呢？

　　“大人你看。”

　　莫戈把几封信件摆出来，练云粗略扫了几眼，心里更加疑惑。

　　这几封信件求救的问题简直一模一样。

　　信上说，最近海边同样发生了和森林里一样的、海平面下降的情况，但海边的人们遭遇到的远远不止于此。

　　随着海面下降，潜伏在浅滩中的怪物横空出世，朝着海边人们的居所进攻。

　　因为人鱼族真正做到了自给自足，他们住在深海区，远离陆地，完全不跟人类交流。

　　而海里的怪物也多数存在于深海区。

　　所以居住在海边的人们只要不往深海区涉足，就从来不用担心怪物的出现。

　　他们临海而居，靠偶尔的下海打渔和种地为生，因为从来没见过浅滩里有怪物，所以这些城镇临海的一面根本没有设城墙。

　　这次浅滩突然出现怪物，他们防不胜防，纵使有应对怪物的经验，却不知如何应对从水里出来的。

　　“尊敬的新任领主大人，我们怀着无比虔诚和迫切的心情敬候您的降临。”

　　连落款都一模一样。

　　“这样看来，倒像是紧急情况下多送几封信件表明状况危急。”练云说道。

　　莫戈摸着下巴：“大人觉得是否跟人鱼族有关？”

　　看到练云挑眉，莫戈咳了一声解释道：“毕竟那是海，人鱼族又素来看我们人类不顺眼。”

　　莫戈本以为这个观点是众人共识，不料没人接话。

　　莫戈摸了摸鼻子：“……我说错了吗？”

　　“错了。”练云不留情面，望着他的眼神异常认真，“再没有定论之前，以主观情绪判断事情很容易犯错。”

　　“而且姐姐一直告诉我们，不要被刻板印象蒙蔽了双眼。”莉娜小声补充，“我们所知道的，只是主城原来的人想让我们知道的，那些是第一任神子和第二任神子的想法，我们没有看见过精灵族和人鱼族，就会根据他们的想法造出我们臆想出来的形象。”

　　“可是精灵族并不胆小，也不排外。”

　　“兽人族也不是纯粹有力气而脑袋空空。”

　　莉娜指着自己：“我就是精灵族和兽人族的混血，莫戈哥哥你看我有那些‘特质’吗？”

　　他对种族的刻板印象耿耿于怀，可当真正属于那些种族的人站到了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狭隘。

　　莫戈怔了怔，一时语塞，讷讷半晌才低下头，真诚地朝莉娜望去：“抱歉。”

　　莉娜摇摇头，莞尔一笑：“我知道莫戈哥哥不是故意的。”

　　“小镇里有各个种族的人，现在他们不用担心会因为出身收到歧视，我觉得这就是我最大的作用。”练云说道。

　　“您说的没错，”莫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明明艾丽西亚就有魅魔的血统，我也不希望她因此受到歧视，却想不到这点。”

　　可笑他之前自己都做不到。

　　“这几天我就会出发去海边，你先写封信告诉他们不要慌。”

　　莫戈领命离开。

　　.

　　听说他们还没安分待多久就要再次出发，格里第一时间赶到民居，坐在大厅的楼梯口，眯着眼睛拦住几人上楼收拾行李的路：“一次比一次远，好样的啊！”

　　相处了这么久，格里对于练云来说也算是亦师亦友，替练云着想时，总是希望她平安的心愿总是要大过成功。

　　练云每次冒险，格里都要劝阻在三。

　　但格里也知道自己并不能真的劝住她。

　　“我让你去。”格里慢悠悠地站起来，扶着楼梯扶手。

　　练云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她高兴，又冷不丁听到格里的后半句：“我也陪你一起去。”

　　练云：“你？”

　　格里抖了抖衣领：“怎么？嫌我老了？我告诉你，我这身子骨至少还能再跑好几年。”

　　“那我也不敢……”练云小声嘀咕着。

　　“得了，不为难你了，我这次跟你去不是为了绊你手脚的。”格里终于表明真正意图：“你不是要去海边吗？你知道海边都有什么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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