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楚趴在床边，叹了一声。她伸手，撩开陈璟额前的发，又叹了一声。
“阿璟，我好后悔啊。”
她在他的耳边轻轻说。
“洪明天那狗娘养的，说金石岛有一种药，可以让不能生育的女人怀上孩子。”
悲怆一下子涌上心头，颜云楚咬着唇。
“他骗了我，根本没有这种药。”
“阿璟，我后悔，我好后悔。”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们以后……抱养一个孩子。”
“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再想办法。总有办法的。”
“我不该把你推给别人，我好后悔。”
“……阿璟。”
她语气柔软，是陈璟从未听过的那种温柔小心。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
颜云楚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恋恋不舍地躺了回去。
她知道陈璟没有睡着。
这些话，都是真话。但已经没有光明正大说出来的机会，她只能这样，说给他听。
可是陈璟，没有回应她。
颜云楚平生第一次觉得好难过。
那种难过，像一只长满荆棘的手，不时揪紧她的心脏，如拍打在礁石上的海浪，一阵一阵地疼。
她背对陈璟的床，侧身蜷曲着身体，她用手捂住嘴唇，那唇上还留存着陈璟的温度，她想要一直保留住。
一直保留住。
夜里涨潮，船晃得厉害，身体的颤抖就不值一提了。
汐珠草发挥药效，淡化了后腰的疼痛，陈璟轻轻地侧过身，注视着颜云楚单薄的后背。
他的目光不像颜云楚那般热烈，而是温柔似水，有着令人安心的作用。
颜云楚睡着了。
再睁眼时，屋子里还是昏暗。
金荷点亮更多油灯，让舱内明亮起来。
舱室里只有两条被子，她看到昨晚原本盖在陈璟身上的那条，胡乱地盖到了颜云楚的身上，像是随手从床上扔下来的。
两个人都没醒，金荷皱了皱眉，把自己的被子，盖到陈璟身上。
刚碰到陈璟，他便醒了。
接着，颜云楚也醒了。
门外传来动响，三人警惕。
一阵敲门声后，王煜探进头来，他手里拿着一盆热乎的馒头和咸菜。
“都醒啦，来吃点热馒头。”王煜把馒头放到桌边，“我要去接我干爹了，吃了饭你们就待在房里，我得把门锁了。”
金荷由衷地说：“王大哥，你人真好。”
王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们都是大应人，举手之劳而已。”
王煜走了。
三人坐在桌边就着热水啃馒头。
陈璟支着手侧身，背对着颜云楚，颜云楚看着他挡着左脸的手，尾指上银色的指套反射光，晃得她眼睛疼。
吃过后，金荷把桌子收拾干净。打开天窗透气，让屋子里的气息恢复如常。
此处到大应，少则三五日，若是遇到风暴或海盗耽误，那就说不清要多久了。
这几日都会在舱内度过，也不知有没有出去望风的机会。
陈璟躺在床上，长叹一声，转过头看颜云楚，说：“你能别一直盯着我看吗？”
颜云楚说：“眼睛是我的，我也管不住。”
“……”
他转身背对，烦躁不安的情绪才消减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舱外突然响起急切的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
颜云楚赫然起身，“有人来了。不止一个。”
她与陈璟对视一眼，陈璟当即起身把床上恢复原样，他示意金荷赶紧躲起来，自己也翻进了床底。
颜云楚跟着钻了进来。
金荷只得钻进另一个床底。
床不大，床底更小。
陈璟还不让她靠太近。
颜云楚半个身子露在外边。
开锁声响起，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翻身压在了陈璟身上。
所幸这床不宽，但还算高。
颜云楚念着他身上有伤，没敢真压住他，她手肘撑着地，和陈璟眼瞪眼，呼吸交融。

046


门开了，进来的不止有王煜。
王煜一看屋子里没人，顿时松了口气，他回头笑着说：“这屋子太黑，床也不够大，将就一晚吧。”
他把一晚咬得格外重。
屠沅沅打量了一下四周，说：“这屋子倒是干净。爹，我们就住这儿吧。”
屠海嗯了一声，对王煜抱拳，说：“实在是叨扰了。明日到了乌丘岛，在下一定重金酬谢。”
“不用不用，你们是我干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王煜说，“安心睡吧。”
王煜走了。
屠沅沅坐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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