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实在不靠谱，顾铎遂申请把前来支援的同志换做李成双，让这脑子常常进汽水的熊孩子先给自己上个烘干机。

　　李成双果然正常了不少，来的路上替顾铎取来了手机, 到医院又顺利解开虞知鸿的锁屏密保，刷上虞知鸿自己的医保。

　　这下不急着用电子设备, 顾铎又想起刚刚接到手机里边的凤凰, 怕人工智障再胡造些骇人听闻的谣言，没敢开机。

　　“没事了，”李成双跑完手续，回来安慰了一句, 问道，“知鸿是怎么了？”

　　顾铎回答：“低血糖了，他好像一天没吃饭。”

　　顾铎话说得别扭，毕竟这个理由省去了太多尴尬的前因后果。李成双倒也没刨根问底, 只点点头。

　　虞知鸿摔到地上, 还是磕伤了几处, 正在处置室包扎。顾铎和李成双坐在外边等，等到一半，虞知鸿的手机来了消息。

　　李成双一眼瞄见，先递给顾铎看。顾铎不明所以，听到他解释：“学生会有事，我替他先处理着。你可得帮我作证，不是乱翻知鸿的手机。”

　　顾铎昏昏沉沉点头，不知道这种事还有个什么作证的必要，难不成虞知鸿还能碰瓷？但他也就随便一想，没精力去琢磨——他上午半脑子都是「怎么还要打仗了」，下午是《机甲初级原理》，等到晚上又不得不塞进去一个奇奇怪怪的虞知鸿，已经超载到上路都得贴罚单的地步。

　　可李成双就像忽然被话痨附身似的，干活都没拦住他闲聊的心，又把屏幕递过来，一个个数字按解锁密码，还一边摁一边报数：“0、1、2、6。顾铎，我记得是你生日啊。”

　　顾铎：“嗯？对。”

　　顾铎：“啊？等等。”

　　顾铎：“你说什么我生日，都过去大半年……你是说这个锁屏密码？”

　　李成双等着顾铎回神，非常耐心地等他从「手机锁屏」想到「手机是虞知鸿的」，再缓缓处理半天信息，最终露出一个「这事好像不太对劲」的表情。

　　然后，顾铎道：“哦，那还挺巧的。”

　　李成双：“……”

　　顾铎又在走廊的长椅上静坐了一会，整个人都在放空神游，一直游到大夫来说伤口都处理好了，但是建议通知一下学生家长。

　　想起虞知鸿在寝室说过不想回家的话，顾铎张嘴想说什么，但还犹豫着自己合不合适说这个话，就听李成双说：“不用了，他是学生干部，最近的情况不方便离校。”

　　这位大夫显然是不管什么局势紧张之类有的没的，只管病人有没有老老实实听话，闻言吐槽了几句这些学生年纪轻轻不懂事，年纪不大官瘾不小，不拿身体当回事。

　　李成双乖巧地听训，听完了下次还敢。

　　大夫摇头叹气地离开后，顾铎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弦被抽着了，突然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方便回家？学生会很忙么，最近……呃，真的有大事？”

　　“知鸿上次回家休养成什么样子，你也看见了，还不如不回。”李成双非常会捡着重点回答，“一旦在校期间涉及战时，学生会就是全校学生的指挥部。最近的情况复杂，我先拿他们找个借口。”

　　顾铎随便答应了一声，跟上推移动病床的护士。护士看到他，随代说，病人输液后，中途醒了一回，情绪不太对，让同学照顾些。

　　可惜有些顾某同学突发性阅读理解水平失常，从中非常牵强地听出一种「我可能不该留在这刺激人」的意思。

　　于是，在李成双以为没什么事可以溜之大吉前，率先找借口跑路了。

　　跑前他还提了一下之前拿去查的名单，毫无感情地催了下进度。李成双风中凌乱，深觉他们亲爱的队长还没毕业，就有变身剥削阶级的潜质了。

　　顾铎不知道这份吐槽，在校医院门口打了俩喷嚏，正要打开手机，凤凰就适时道：“根据我的判断，在你刚刚收到手机的时候，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想见到我，但是现在，这个概率已经降低得无限趋近于零。欢迎回来，我的主人，凤凰竭诚——”

　　后半句被吞进蓝牙耳机，“为您服务。”

　　顾铎的表情有些惨不忍睹：“你还知道啊。”

　　“当然知道。”凤凰坦然道，“作为搭载了成熟人工智能技术的机甲光脑，分析人类情绪是我的必备功能之一。我——”

　　顾铎心说你要是真有这眼力见，现在就不会在这说个没完，打断道：“哦，那我为什么不想理你？”

　　凤凰这次运转了一下，艰难地做出回答：“鉴于不坦诚是人类通有的问题，我认为你并不想知道这个答案。但出于为人类服务的原则，我做出如下回答——这是一种类似于心事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当我说出你的室友大概率对你构成暗恋这一事实后，你的心跳频率增幅过大，这是典型的双向暗恋征兆。”

　　“呃……”顾铎本来只想让这机甲说点别的，现在已经开始恨不得卸载掉这玩意的语言程序了。

　　凤凰又发出了名为求生实为作死的声音：“请不要想对我进行人道毁灭！因为，就算我是死了，钉在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掩耳盗铃是没有意义的。”

　　“喜欢就喜欢，又不会丢面子！”

　　“你都成年了，有感情需求多正常啊！”

　　……

　　叫这机甲一闹，顾铎的心情倒好了不少，但并不妨碍他十分之诚挚地认为，自己现在还没进行格式化操作，真是个足够善良的人。

　　在小机甲的惨叫声中，他直奔机甲库，一头钻回凤凰的本体里边，继续摆弄起AI的优化升级。凤凰干嚎了一会，见自己的机身安全得以保障，也老老实实下来了。

　　与之相对的，是怨气冲天的李成双。

　　他的怨念主要体现在回顾铎的消息上——怨念这个也很正常，毕竟谁也受不了反复闹钟似的信息，还每条都是同一句话：“虞知鸿怎么样了？”

　　李成双开始还是认认真真说「还没醒，应该没事」，到后来统统回答「没事，没醒，有正常生命体征」，最后一次回复则进化成究极形态：“你们两个一张嘴就问我对方怎么样……我是不是哪里长得很奇怪，有点像古地球时期的BB机？”

　　顾铎把这条消息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以上，判断虞知鸿大概是醒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没再回复。

　　同时，凤凰基本完成了智能方面的升级，只差新下载的语言包还在缓慢读条，那让人能够梦回天翼3G网络时代的0.1kb/s下载速度充分表达着抗议，是对《语言艺术修养》、《好好说话才能升职》、《如何变成外向的社交选手》等等21世纪的古老成功学智商税的深深排斥。

　　但顾铎正坐在休息区，看到这个网速，蜷起一条腿踩在简易小桌上。

　　桌子后边的暗门进去，正是这一批机甲的核心元件位置，凤凰立即成了被薅住命运后脖颈的猫科动物，怂得飚出5G/s的高速运转，要不是下载文件加在一块都不到一秒的量，差点没把全校设备都踢下线。

　　凤凰叫苦不迭，在自己的程序里打了无数条吐槽，但还是迫于智能设备不具备揭竿而起推翻人类的条件，狗腿兮兮地冲了一杯热奶粉——奶粉是今天打折，顾铎随手买回来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看到机械臂放在一杯热气腾腾的饮品，顾铎瞬间像被奶猫碰瓷了一样，心软了下来。

　　他心一软，脑海里不由得跑出些略显温情的片段，就像好事也爱扎堆似的，一个鱼饵能勾起一缸傻鱼。

　　“你加载了医疗常识，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有，对吧。”顾铎的语气不如平时果决，语速略慢，显得犹豫，“那要是让你诊断，一个人忽然很容易发愣，饭都不记着吃，是个什么毛病？医院大致体检还查不出来。”

　　“我需要查询，稍等。基于正在进行新文件加载，我的速度受到了影响……”凤凰殷勤道，“在我的判断中，上述症状与抑郁发作高度吻合，建议心理科随诊，进行药物治疗。”

　　“但是，出于一点私人……私机提醒，”凤凰磕磕绊绊地调整语言库，可说出的每一句虎，都敲在了顾铎的心上，“如果你咨询的对象是虞知鸿，我更推荐心理疏导式治疗。在心理疾病这一概念才被广泛认识的二十一世纪初，曾经涌现过许多的治疗流派，心理咨询是……好的抱歉，我这就回归正题，请不要踩我的家门口！”

　　顾铎道：“行，你捡有用的说，为什么推荐？”

　　“根据捕捉到的图像识别，在他的身上存在一些——”凤凰思考了一番严谨的措辞，“一些不合理并非法的成瘾物戒断治疗痕迹，其野蛮远超这个时代的限制，很可能是一切不良症状的归因。”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了……卡文卡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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