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蝙蝠洞窟出来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路也很难走了。

　　“在哪里停一下吧。”俞清随说。

　　他自己来说倒是不需要休息。仙家就算几年不睡觉对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问题。但林绵初入筑基，身体未有那般资质，是需要休息的。

　　既然是在野外讲究不了那么多。他们找到一片相对干燥的地方后席地而坐。

　　两人背靠着同一根竹子, 不经意的触碰间, 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

　　林绵抱着膝盖坐着。下巴搁在腿上。闭了眼睛坐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睡不着。因为自己是第一次和师兄这样度过一个夜晚。

　　林绵拿手指在地上画了几道，忽然出声：“师兄，你还醒着么。”

　　“嗯？”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林绵说。

　　“怎么了。”

　　“有点难睡着。”林绵随口说道，想了下又轻声说, “前几天我还以为我要下山了, 现在却在这里, 有点不可思议。”

　　“是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了。”林绵回答，“我不想离开学府。”

　　“那时是因为怕你留在学府受人欺负。”俞清随道, “谁知道你会进步这么快……那你之前几年在学府都干什么了？”

　　那时候可一点没让人看出来有天分。

　　林绵咧嘴笑了一下，掰着手指数到：“发呆, 睡觉，想些没用的事，对了对了, 还被师兄你抓去干当苦力……”

　　“听起来你有些不满。”俞清随不是生气的口吻，甚至跟着浅浅笑了一下。

　　“哪敢不满。”林绵答，然后又慢吞吞地接了一句, “我不想离开学府的原因，可能就是我还没当够苦力吧。”

　　他说完这话,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为什么当不够？”俞清随故作随意的问。

　　林绵心里一紧。

　　他纠结了一下, 平淡地回答道：“……师兄你也知道, 我爸妈很早就走了。进学府之后, 最熟悉的人就是你嘛。”

　　没法说出自己对师兄的那种喜欢。

　　林绵也知道那种喜欢在普遍的看法中并不自然……在古代可能就更为奇怪了。

　　而师兄又是那样清冷有距离感的人。

　　他知道师兄对自己很好, 但是他觉得这种好属于大人对小孩好的范畴，是对弟弟的好，而不是别的意思。

　　他不敢破坏这种感情，而且他绝对对于自己来说，只要有这种状态，他已经很满足了。

　　“嗯。”

　　俞清随听完林绵的话垂下眼皮。

　　原来在林绵心里自己是这样的位置。

　　这其实与俞清随推测的差不多。他觉得小孩心里想的应该也就只是这种层面上的事情了。

　　巧的是他也觉得这样单纯的想法是很好的，因为他也不理解自己心里那种无端的波动。

　　“以后你不用再担心了。”俞清随说。

　　林绵不太理解的勾过脑袋，就见俞清随对他伸出一只手。

　　“我不会抛下小孩不管的。”

　　林绵愣住了。

　　无论是师兄对自己，或者自己对师兄是什么感情，他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他把手伸过去，放在了那只手上。

　　出乎预料又很奇怪的，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得过了一晚。

　　第二天黎明之后，两人之前一段时间一直隔着的某种忽近忽远的东西忽然在一夜间烟消云散了。

　　*

　　“我感觉另一块星佩的位置不会太远。”林绵一早就这样宣称道。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直觉？”俞清随不是审问的语气，倒像是觉得好笑。

　　“从以前开始直觉就特别准的。”林绵说道，“能感觉到天气，考试合不合格，午饭吃什么这些，准得不得了。比如说我现在还能感觉到，早上天气会很好，但是中午就会起雾。”

　　“…有没有大一点的事情？”

　　“大一点的事？”林绵思考片刻，凑到了师兄身边，神神秘秘地说：“断空大会里最强的就是我师兄，所以来溪肯定能得第一名。”

　　“这不用直觉也能知道吧。”俞清随敲了下林绵脑袋。

　　“你让我说的嘛。”

　　他们一路走，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天气渐渐变亮，竹林里的空气随之变好。清晨之后竹林里萦绕着的那种不安而诡异的气息淡化了许多，简直就像在观光一样。

　　不过走了一阵之后，俞清随步子顿了一下，忽然眉头轻蹙，扶了一下太阳穴。

　　林绵敏锐地注意到了：“怎么了师兄，头疼吗？是不是感冒了？”

　　俞清随这辈子还没体验过感冒这种毛病。他也能肯定不是这一类事情。

　　他问林绵：“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头疼？没有啊。”

　　“那就没什么事。”俞清随这样答。

　　如果林绵也觉得不适，那说明是他们受到了什么他没有注意到的外界力量干扰。但是林绵都没有任何感觉……应该只是自己偶然有点不舒服。

　　俞清随以经脉活动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很快不适感就减轻了许多。

　　“要不我们再找地方休息一下吧。”林绵拉着俞清随袖子。

　　“不用，别担心。”

　　结果拗不住林绵的执念。林绵把那个从妖族手里抢来的毛领摘下来，围在了师兄身上。

　　“铃。”

　　正在俞清随抓着林绵手让他别闹时候，林绵动作忽然停住，回头向四下望去。

　　“怎么？”

　　“可能是幻听吧……”林绵喃喃地说。清澄的空气让竹林里显得很明朗，什么都没有。

　　两人继续往前走。

　　这时，身后几根竹子根部，一些白色雾气状的东西从地面里钻出来，形成一个外轮廓不明的东西，幽幽盯着两人的背影。

　　*

　　“先知？”林绵重复道。

　　俞清随说起了他在藏书阁看到的关于竹林的怪谈里，其中一本说着千年以前，这里曾经是一位先知的居住地。那位先知神通广大，所精通的学问，是欺骗生死之方法。

　　“听着不是很可信，不过有几本书都写了类似的传说。”俞清随说。

　　“真住在这个地方也挺无聊的。”林绵评价道“什么都没有，只有竹子。是我我肯定受不了。”

　　地上微微卷动的浮尘在前方拐弯落地，林绵也跟着走过去停下脚步。想找的地方到了，这里是一个池塘。

　　池塘中心是一片小小的圆形岛屿，其中心是一根巨大的竹子，简直像一颗古老榕树一半粗。竹筒的中间裂开一条缝，他们靠近时候，无数条缠卷在一起的蛇冷冷地朝外冒出了一个头。

　　林绵：“……”

　　到底是什么鬼竹林，怎么全是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生物。

　　俞清随往前站了一步。林绵知道师兄对付这种东西游刃有余，就心甘情愿让在一边，主动当成一个随行挂件吉祥物。

　　他没注意到白色的气体从地面升起，形成了一个手状的环，绕在了他的脚踝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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