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宴春台完结+番外最新免费》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6章74
听到后面,裴彦麟整张脸已经沉郁阴鸷,“拿上门籍,去郡公府等我。我会亲自去一趟。”
他打发了谢荣,叫厮儿牵一匹快马。
揉着眉心走到廊上,庭中早已晦暗不清,唯有主院辉明如昼,桂枝在窗上招摇弄影。
裴彦麟频望天幕,心越来越沉,身体也越来越沉。
回想这些年的放纵,踟躇了些时。他收拾好心情,跨回内院。
苏星回正襟危坐在床上。她脸上带笑,但万般情绪都藏在眼底的幽深处。
其实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甘露元年的神都,不会就这么轻易躲过去。一定还有酝酿已久亟待爆发的风波。
而那极可能就是导致裴家最后衰亡的导火索。
她一直在等他回来,“出了什么事?”
“我可能要走几日。”他道。
苏星回笑着回:“好。”
裴彦麟目中不忍,稍有迟疑。还是对苏星回坦白道:“我的一个族兄裴郴,他犯了事,被我的人抓个现行,送到了郡公府。目前我还不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只知道事关重大,不可小觑,急需亲自去郡公府证实。”
兰楫拿来他的披风,上头染了淡淡的一层麝香气息。看他系上缨带,已然是要离开的样子。
苏星回抿紧唇角,眼角含光。
她轻拽住披风的一角,“小心行事。”
裴彦麟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指腹扫过眉骨,温柔地摩挲她的眼角,抚向耳尖,“你睡吧。”
“不要太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
苏星回放开了手,目送他走到幔帏处。
裴彦麟停步回望,隔着烛晕和她对视,毅然踏出门去。
郡公府里的正堂上,只置一盏小灯,昏沉地照着桌案。
年已七旬的莱阳郡公寒着一张脸,愤恨地徘徊了一阵,忽又回身用力踹了一脚,把泣不成声的中年人踹得彻底趴在地上,像个孩童般挥泪大哭。
裴彦麟来时,裴郴哭了一脸的眼泪和鼻涕,头发散乱地贴在面上,整个人像个疯子,瞧不出素日里半分的贵重。
见到裴彦麟的这一刻,裴郴就如见佛祖,一把抱住他的腿,“瑞成瑞成,你可要救我啊……这事怨我,是我猪油蒙了心。”
莱阳郡公好不容易才按下去的火气,闻言更是怒意冲天,“还有脸求人,但凡你长脑子,绝计干不出这等事。来,裴瑞成,你自己盘问他干了什么蠢事。”
他背过身喘了一口气,回头恶狠狠地指着人,“猪狗都不如的东西,他竟有胆子勾联南平,参与谋乱。他要害死我裴家几百族人。”
说完尤不解恨,上去就狠狠补了一脚。
裴郴体力不支地滚到一边,嚎啕大哭两声,又捂着肩爬到裴彦麟脚下,“瑞成,你帮兄长说句话啊。”
裴彦麟闭了闭眼,一把扯开被他紧拽的披风,“据谢荣所查,你只是口头相助,没有实质把柄落下。但你为何暗中联络崔玄义?”
“你疯了不成。崔玄义的两个儿子参与温泉宫逼宫,他那一支正是天下通缉的要犯。你这是自寻死路!”
切齿之声从莱阳郡公喉咙蹦出来,“裴家不留遗害,你要是还有点良知,不如出去找棵树吊死。”
裴郴痛哭流涕,极不甘心地嚎了两嗓子。
这才如实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他逼我联络两都的先皇遗臣,否则便要先供出我来。我一家几口,不能被我一人牵连……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不得不从他。”
“你是个蠢货,他怎么就没先灭了你的口。”莱阳郡公骂人不留情面。
裴郴哑然失声,看看两人,他小心地摇晃着裴彦麟的手臂,“瑞成啊……救我。”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可以将功赎罪的。曹王……崔玄义真正要帮的是曹王。他们和关陇几个世家谋划已久,意图扶持曹王,光复前朝。南平公主都只是一个幌子,她至死也不知道,她只是崔玄义手里的傀儡戏偶。崔玄义谄言媚语蛊惑了公主,他们全程利用她,害她尸骨无存。”
屋内寂然,叔侄相看一眼。
莱阳郡公寒面上双眉挤兑成壑,“瑞成,此事已非小事,必须面呈陛下。关陇地区岌岌可危,我们裴家绝不能卷入这场风波。”
裴彦麟已经有了定论,“他们在等曹王离京。”
莱阳郡公抚须一忖,深以为然,“前朝遗臣一呼百应,有曹王才更名正言顺。”
“对对。”裴郴忙声附和,“他们联络朝臣,竭力斡旋曹王离京。”
裴彦麟问:“崔玄义往哪里走了?”
裴郴道:“凤翔节度使的牙城。”
裴彦麟摩挲指节,望着两人笑道:“那就放出风去。消息一经散播,会有人乐意邀功。”
“兄长,你就做一个潜伏叛军出来通风报信的人,他们会自己判断真伪,只要你矢口否认,没人会深究你的底细。”
“我、我……”裴郴支支吾吾,觳觫战栗。
最终认命地一咬牙,“好,就是死了,我也不怨了。”
一场话毕,夜已更深。
没有张灯的庑廊一片漆黑,堂上人影缓缓踱出。谢荣等了有一阵子,见状上前,“阿郎这就回府么?”
“再等等,圣人很快会密召我进宫。接下来的几天我或许不会回府。所以谢荣,这次你不必再出去,就留在府里。”
他的安排有他的道理。
谢荣不露声色地领命。随裴彦麟一道出了郡公府。
…
冷月一轮,清辉撒遍坊市的每个角落。
褚显真睡得很晚。她才从周策安那里出来,进了自己的卧寝。
学生蒋鸿已经等了很久。她合拢门,将灯烛放下。
蒋鸿看了看四周,无声地取出一封密信。褚显真轻轻地展开,浏览完,不禁挑眉,“哪里来的消息。”
“老师不必担心,学生已经验查,却有此事。他们打算营救出曹王便举事,将曹王扶上位,恢复李氏王朝。”
在灯上烧去信纸,火焰舔舐到她的食指。蒋鸿低呼,褚显真却是低声一笑。
灼痛让她更为清醒,“怎么都赶在这个档口造反,是不是都当圣人已经老了?”
这不是要了圣人的命,是在送自己的命。
蒋鸿还是初出茅庐,他涉世未深,全凭着自己的见解。他冒出一个猜测,“圣人圣体违和,不对外宣称,大概就是有所警觉,想要稳住局面。他们抓住了这个时机,但要看能不能一举成功。”
褚显真睇向他,“好戏才开场。四王还剩三王,谁能笑到最后。”
蒋鸿担忧。
她很有把握,“不要费神,且安心看吧。神都不会是第二个温泉宫,曹王根本造不起来这个反。”
腕上帔带轻落在案上,她挥了挥手指,霜白的纸灰飞落鬓边。
……
西风梦寒。
二月酣春日暖,杨柳垂堤,衣衫渐减。
朝廷追缉回了外逃的韦氏,第三日上,曹王启程离京,准备前往巴蜀。
继废太子后,这位曾经最受宠爱的天子骄子也黯然陨落。神都为此唏嘘,慨叹皇室亲缘的淡薄。
吴王守着他的斗鸡,也似萎靡不振的斗鸡,暮气沉沉。
那些鸡像是要死了,吴王也老了很多。裴王妃坐在他身后的一个绣杌上,咳了一声又一声,他始终也没回过头。
自温泉宫受惊后,裴王妃日夜惊惧,缓了好一阵,至今还是噩梦连连。这几日恰值冷暖交替,她染了风寒之症,身体是越发不好了。
夫妻两人前后坐着,各想各的。
钜鹿郡王李昕去送了曹王一家回来。吴王想起来,就问一句,“五弟走了吗?”
“走了。五叔的三个孩子和婶母挤在一架车上……”李昕本身就是个仁厚的人,在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受苦后,他忍不住落下两行泪。
裴王妃咳了一声。李昕轻抚她的背,听见她纤瘦孱弱的身体发出一道冰冷的声音。
“昕儿,你不该去送的。他们是朝廷的罪人,一个不慎就会殃及我们。”
李昕无声地垂下眼睑。
他的父亲吴王终是回过头,“那到底是我的兄弟。你会狠心离弃你的父亲,你的兄弟姊妹吗?”
“大王这就质问妾了么!”裴王妃的心早就冷了。
“阿娘您……”李昕不敢置信。他试图安抚,裴王妃拂开儿子的手站起。
她当着吴王的面,尽情地冷笑,“裴家是为冠冕姻娅而存在,他们的最高追求,便是光耀门庭。为了我的儿子,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就是让我掏心挖肺,也没什么好可惜。”
为了这个望不到尽头的王府,她利用自己的弟弟。正如苏星回所说,她逼迫他,抛弃他,把他逼到了这个份上。
她可以忍受这种不能言说的痛苦,但她真真实实受够了吴王的冷遇。
多看一眼眼前的人,都让她感到自己有多恶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在儿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她掀翻了那些楠竹编织的鸡笼。
鸡笼从石案上跌落,两只羽毛发灰的公鸡滚了出来,一只气息奄奄地耷拉在地,不知是几时死去的。
吴王的寄托不声不响地死了。
竟像个不祥之兆。
连裴王妃也沉默了。
她看见吴王双手颤抖,痛苦不堪地抓着脑袋,眼泪从指缝流出来。
李昕也很惋惜,道:“儿臣叫人把它埋了吧。”
吴王气势汹汹地瞪住,“你们都给我滚。”
吼完这句,府上的一个仆从忽然慌张地跑了进来,“阿郎,不好了。神策军、神武军和十二卫全都出动了,外面都乱了,奴听说他们要关闭城门,围剿曹王的亲信。”
吴王“腾”地站了起来,“你说清楚,围剿谁?”
作者有话说:
我肝爆了、十二点前再更
不出意外,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就会出现在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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