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忍不住试着用手轻轻碰触那黑雾，就像第一次见到火苗的动物，明知火焰的危险，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碰触一下。

　　黑雾很快攀升上他的手指，但很快又缩了回去。之前狰狞试图挣脱一般的黑雾，如同填饱了肚子的猛兽变得温顺了许多，退回到猩红色的眼球附近。眼球的颜色也不再赤红如血，红色也柔和了很多。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男孩才终于注意到，男人的另一只眼睛是深蓝色，很深邃，与男人的发色有些接近，接近紫色的一种蓝。

　　像是海的颜色。

　　男孩想。

　　他自己的眼睛是蓝色的，但那种蓝色太过清澈纯粹，雪莉说，只有沙漠里的雨后晴天，才有这么纯粹的蓝。自然界很少见他这样的天蓝。

　　男孩没自己亲眼见过海，他看过的仅仅有图画册，在彩色的图画册上，海水总是极为深邃的颜色，雪莉说，海水的颜色有很多很多种蓝，有见不到底，藏着深海鱼的那种蓝，也有很清澈，可以轻松看到珊瑚礁的透明蓝。男孩只能去想象，单单是蓝色，就有着很多种的海是什么样。

　　总有一天，我想亲眼去看看不同的蓝。他曾这样想。

　　现在他看到了。

　　异色的眼瞳——这个人难道生了病，红色的右眼，原本也应该是蓝色吗?

　　“很疼吗?”

　　男孩问。

　　“现在是不是好点了?”

　　男孩不知道那些黑雾是什么，但他想，多数跟夏油博士抓起来的咒灵是同类的东西。怎么会有人把这样的东西养在自己的眼眶里?这个人，说不定比夏油博士更疯狂。

　　男人的表情微微一怔，刚才那副过于虚假到有些渗人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眼，他的唇，本来具有讽刺意味的弧度变得柔软，很不可思议，同样一张脸可以那么充满威胁与恐怖，也可以像这样柔和如同微风下悄悄展开叶片的青草。

　　“嗯。好多了。”

　　男人回答。

　　……

　　…………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男孩问自己，他真心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如此。

　　现在的发展好像哪里都不太对，他被男人带回去了，不过不是之前他被送去的彭格列下属研究机构。

　　这应该是男人的一个安全屋。男孩猜测。琴酒在很久以前曾提过，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组织会准备一些安全屋，供人修正跟物资弹药补给。因为是一次性使用的地点，所以没有太多的生活气息。使用就可以爆破处理，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处理掉安全屋，留给其他人继续使用，那么你要在使用后清理干净自己留下过的痕迹，以免下一个人从中推测出什么。

　　男人去淋浴了，之前一身浴血的样子的确很狰狞，原来他在这么近的地方就有安全屋，难怪如此有恃无恐。

　　男孩猜测还有其他的扫尾人员，看来这个叫‘彭格列’的组织还挺厉害，官方势力说不定都无法将其奈何，怪不得可以把组织的老巢都一窝端了。

　　“要进去洗一下吗?”

　　男人披着浴巾出来了，很随意的问道。

　　男孩看着对方上身裸.露出来部分的各种狰狞伤疤，缓慢的摇了摇头。

　　“呵，你其实一点都不害怕，小骗子。”

　　男人轻笑着走过来，低头看向坐在床边的男孩。

　　“你故意伪装成对我很害怕的样子，好让我以为你会乖乖听话放松警惕，之后准备再找机会逃走?”

　　男孩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推导出对方为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啊，是血，刚才他走过去碰触男人的时候踩到了血，袜子上也沾到了血。正常的小孩注意到这点一定很害怕，哪怕不洗澡，也一定会洗洗脚，把染血的地方冲干净。哪里像他，已经把脏袜子脱下来甩一边，还很无聊的光脚坐在床边打发时间呢?

　　“不是，我只是觉得，不这样做容易被讨厌。”

　　男孩只得给出解释。

　　“人类会对行为模式更接近自己的生物产生移情作用，相反会对外形像自己，感情表达方式不同的生物感到恐惧。正常小孩遇到刚才的情况会害怕不是吗?我只是想过得轻松点。”

　　男人好奇：“这是谁教你的?”

　　男孩回答：“网上看到的。”

　　“你能上网?”

　　“嗯，我用伏特加的电脑上网，琴酒让他教我电脑。伏特加人挺好，就是有点笨。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希望没有因为我的事被杀死。如果没有被带走，我本来可以跟他们一起出任务。”

　　男孩难掩心中向往，他想着，说不定琴酒会找到他，然后带他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出任务，那样就能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吃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还能看到很多不同的东西，见到各种不同的人。从一个研究所到另一个研究所太无趣了，只是搬个家而已。

　　男人的脸上再次浮起虚假的笑容：“啊，不用担心。我会去专门确认一下。”

　　之后，男人换了身睡衣之后再次走回到床边，男孩稍微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男人是裸睡派。你瞧，那一身伤疤多酷啊!要是他就会时刻露出来炫耀一番，不过每个人想法不一样。

　　“把衣服脱掉。”

　　“……?!”

　　男孩娇羞：“这样，这样不好吧~”

　　男人难得露出无语的表情：“想什么呢，豆芽菜。”

　　——豆芽菜!

　　男孩如遭雷劈!豆芽菜，我，豆芽菜!我是豆芽菜?!

　　“快脱。”

　　“哦。”

　　豆芽菜伤心欲绝的脱掉自己的外衣，反正我是豆芽菜，呜呜呜!我要长高，我要练肌肉!有腹肌有什么了不起!等你过了三十你还能保持我才服你!

　　男人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体，微微皱眉。

　　“你是在找那个吗?”男孩立即知道他在看什么，“平常看不到，要体温升高之后才能看到很浅的淡红纹样。雪莉说是胎记，我本来就有的，虽然看起来像是纹身挺酷。”

　　跟男孩想的不一样，他以为男人会让他去洗澡，好让体温升高看清胎记。但是大约因为他之前拒绝过，男人没有那么做，他让自己往里靠，之后他也在同一张床上躺下。

　　男孩：“……”

　　男人：“快睡。”

　　男孩：“反正我是豆芽菜!哼!”

　　男人：“……。”

　　然后豆芽菜睡着了。

　　豆芽菜开始本性暴露，闹腾了。

　　一会儿跟八爪鱼一样盘上来，一会儿手脚乱蹬一气，好似一只猫子突然用前爪抓住你的胳膊，你以为它是对你示好的时候，突然疯狂用脚爪子一阵狂抓。

　　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

　　但仔细一看，的确睡得很死，还打呼呢!咕噜咕噜睡得还挺香。

　　男人无奈，只能将捣乱的猫子给他用胳膊圈死了，这才安宁上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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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师傅，那小子是不是在你这里，ME——啊。”

　　翻窗而入的绿发少年看向自己的师傅六道骸。

　　绿发少年静音了。

　　六道骸目光危险的看向他那一开口绝对气死人的徒弟。

　　“放心，师傅，ME可没有误会你师傅，就算你再饥不择食，人的性P很难立即转变，只要他不是LOLI你就TURN ON不起来。不过要我说，就算库洛姆变成了御姐掉出了师傅您的性P，实在没LOLI充饥的情况下也没必要找正太解渴，我觉得充气娃娃也可——”

　　弗兰被空中飞舞BIUBIUBIU射来的好几根三叉戟赶了出去。

　　六道骸长叹口气。

　　为什么别人家的徒弟就是优秀又省心，到他这里就如此糟心?如果时光倒转，他一定要重新考虑一下是否收这个糟心徒弟。

　　不过……

　　不是错觉，来自轮回眼的痛疼真的减轻了许多。

　　“世间唯一的咒术师，对咒物的吸引力可真是惊人，我是不是在饮鸩止渴?”

　　轮回之眼能平息下来，恐怕是因为获得了充足咒力。但获取了充足咒力的轮回之眼，下次失控恐怕会变得更难以控制。这还真是个难解的死结。

　　说起来，明天得先去跟彭格列说一声，这孩子不喜欢被‘圈养’，更适合按照战斗人员来培训。该说不愧是咒术界的‘最强’吗，虽然现在还只是个豆芽菜。

　　六道骸不太愿意去想象这小鬼长大后会变得怎样，只要不是变成一个弗兰2.0，他都算可以勉强接受。

　　此时的六道骸还不知道，未来这个豆芽菜不仅拜弗兰为师把气人画风学了个十成十，还会跟柳条一样长得高到一张普通床都放不下，更给他带来从名誉到人性的种种考验。

　　彭格列雾守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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