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小庄, 你跟我来。”

    谢艇也站起了身，将手足无措的静宜引着去了内间小型会客室, 在北面墙的神龛下站定。

    那座古朴端肃的神龛坐北朝南，上供奉着尉迟恭和秦琼的金身塑像，二人皆脸如黑炭, 睁目张须。

    静宜望了望金塑像, 不解地看向谢艇。

    “门神门神，本该贴在门上, 可是这是在公司里, 我只好将他们供在神龛里了。”

    谢艇已正色, 往日精光灼灼的眼里此刻好似风霜雨雪一起肆虐，令他脸上有了一点哀戚和痛楚之色。

    静宜心中一紧。

    想起了孙树国同自己说过的话---“他先死了老婆，后又死了儿子。为了改变自己克星的命，办公室里特意请了尉迟恭和秦琼的金身塑像, 日日供奉。”

    谢艇寂寥地笑了笑。

    “我知道很多人都私下议论过我供奉这两位神仙的原因, 客户啊，员工啊, 都很好奇, 津津乐道。员工们对外都官方地说我供他们，是为了招财进宝。朋友猜我可能撞过鬼，所以请了这两尊菩萨回来辟邪。另有人开玩笑说我的小情人多，供他们为了保后院安宁合家欢。还有人说我惜命，保长命百岁的，以及说我为保身体健康, 早生贵子的……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今天我告诉你，小庄，我是为了保平安，不过不是为了保我，而是保佑我的小阑平平安安。”

    “……”静宜抬眼，细细端看那两尊金塑像。

    左边的秦琼左手拄长~枪，右手执瓦面金锏；右边的尉迟恭右手拄大刀，右手持竹节钢鞭。两人侧对，睥睨苍生。

    眼前，慢慢浮现出了那个蹲在病房外的墙角跟儿下同她吐露心声的忧郁苦闷的大男孩儿。

    耳旁，响着谢艇脉脉温情的话语。

    “我很少给你们说起我的家人，一定很多人觉得我对家里人凉薄，对外面养的情人却各种好，风流并凉薄着。我想小阑他，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我不该讲这些，挺封建迷信的。但不讲，你就不会懂我的心情。我是不是天煞孤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和儿子，一个接一个，早早就离我而去了。”

    “我并非没有想过再生儿育女，但是那么多情人，居然一个也没怀上。不，还是有的。几年前有个情人给我生了个女儿，但她一出生就夭折了。”

    “然后某天，我照镜子，竟然在头上看见了几根白发，我终于开始认命，克星的命。”

    ……

    “谢家人丁单薄，我儿子就只留下了谢阑这么一根独苗苗，我不敢再大意。迷信就迷信吧，我就求个心理安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因为我是天煞孤星嘛，会给家人带来祸患，所以我狠心将才上初中的小阑送得远远的，我们分开住，并且生活中我也甚少去关心他。他的一切，饮食起居，我都交给保姆和家政公司的人为他打理。”

    ……

    “你知道那种时时刻刻觉得会失去他的恐惧有多深吗？怕到我都不敢打个电话去听听他的声音。连说句话，也一定要找个中间人传达，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克到他头上了。”

    ……

    “有一天，我蓦然发现孙儿长大了，很惊讶。惊讶过后就是失落，记忆中我分明前一日还在教导他的小学家庭作业。可是……他长大了，但我却在他成长的岁月里缺席了好多年。”

    谢艇眼眶微红。

    “长大了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很快就留不住的。不过也好，以后有个叫我放心的人照顾他，保护他，我远远看着，一样宽慰满足。我只指望他，一直平安顺遂就好了。”

    “而，那个能做到这些的人，我直觉，她已经出现了。”

    谢艇不知何时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慈眉善目，一双老眼饱含深意地把静宜笑看着。

    静宜望着金身塑像还在走神。

    “小庄，我以前常常说将你当孙女看待。自你和谢阑有了那样的关系，我突然发现，你当我的孙媳妇，也挺好的啊。”

    三魂七魄瞬间归位，静宜呆若木鸡。

    内间的谢阑则觉得自己正在被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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