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七十四章

    陆星屿一边规规矩矩的看着老太太慢悠悠的修剪着花枝，一边心不在焉的想顾铭佑的奶奶可能是跟自己接触过年龄最大的人，不免有些担忧自己会说错什么。

    将那盆花的枯叶和虫子都打理干净后，看上去果然比开始漂亮了许多，老太太拿起一旁的小喷水壶，往叶子上喷了一些水，做完这些，她才抬头莞尔一笑，“不好意思啊…让你等我这么久……”

    陆星屿连忙摇摇头，“没事的，看您做这些，很赏心悦目。”

    老太太笑容更大了，她摆摆手，“哈哈哈……都老太太了，什么赏心悦目…小屿你就别夸我了！”

    陆星屿也笑了笑，声音愉悦，“您虽然年纪大，但心态真的很年轻，虽然轮椅能困住您的肉体，但是灵魂是困不住的。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以后可以多陪您出去走走。”

    陆星屿活到现在接受到的善意并不多，很少有人对他表示过鲜明的喜爱，可顾铭佑的妈妈和奶奶一点都没有排斥自己，这让他更加坚定了结婚后会对她们好的想法。

    “我定居的地方叫做碎琉璃…如果可以，我想带您去那里看看，您应该会喜欢的！”

    老太太笑呵呵的答应了，但很快，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许多。

    “小屿啊……老头子和阿岚告诉我陆家的孩子要嫁进来的时候，我还很担心，”老太太重新仰起头，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陆星屿的脸庞，“我担心……你是不情愿的……可是后来呀，铭佑这孩子知道我的担心后，特意找到我，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情……他真的很认真……”

    老太太眯起眼睛回忆着，时光仿佛回到了那个下午。

    那是一个阳光普照的下午，她和往常一样在花房里盖着小毛毯打盹，醒来时却看到顾铭佑面色严肃的坐在自己面前，用力握紧的手指显得他很紧张。

    “奶奶……”

    老太太好奇的皱起了眉，不知道他要说什么。“铭佑你怎么了？”

    “我要和陆星屿结婚，不是因为可怜陆家，更不是因为可怜他！我是真的很喜欢他，从小到大，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承认我做过很多错事，可我还是想和他结婚……奶奶你明白我的……”

    顾铭佑语速很快，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激动，老太太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事后，无奈的笑着安抚道，“好啦好啦……奶奶知道，既然喜欢，那就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和他结婚就是了……”

    “可是，您不是不同意吗……”

    “瞎说！谁说我不同意的！”老太太一瞪眼，反驳了顾铭佑的说法，她转念想起顾老爷子前几天奇怪的表现，突然像是懂了什么，“这老头子真不让人省心……”

    “奶奶您说什么？”老太太抬头看到顾铭佑一脸疑惑的表情，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还不赶紧把我同意的消息告诉你那小爱人儿？”

    顾铭佑听了奶奶的话，表情立刻变得不那么开心起来，过了许久，他才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可能不想跟我结婚……他可能不喜欢我……”

    时间回到现在，陆星屿听着老太太对顾铭佑那天委屈表情的描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不知道顾铭佑还有这样怂的可爱的时刻。

    “……我们家铭佑啊，从小规规矩矩，听话懂事，你说他没做过出格的事情吧……他还真做过那么几件，他十几岁的时候就闹着出柜，当时把你顾叔叔气的，差点把他打出家门，之后他就没再提过这件事，估计是青春期，他还闹着去你家给你弟弟教画画……但是他总体上来说还是让我们很省心的，他没什么野心，毕业后老老实实听从家里安排当了个大学老师，工作算是安稳，原本以为他接下来的人生会像他的爸爸，爷爷一样毫无波澜，可是他在所有人面前出了柜，”老太太说到这里的时候，摇头笑了笑，陆星屿看不到她的表情，猜想她应该很是无奈，“我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能在自己疼爱的孙子身上发生，当时真的很意外，但是看到你……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他大概从来没有停止过喜欢你。”

    老太太的话让陆星屿在某个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地震后的夜晚，两人在黑暗中静静相拥，原本以为是自己一厢情愿，现在有人告诉自己是两情相悦，这场闹剧中心的两人都显得格外滑稽。

    “铭佑他十几岁的某天很晚才回来，他说他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明明从他的身上能感受得到悲伤，那少年的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老太太想起那个傍晚，尚且年幼的顾铭佑趴在她的床边，说见到那个少年时，他穿着中学的校服，站在靠窗的桌子旁，一只手努力的收拾着桌上的书，他看上去在哭，傍晚的微风卷过少年的头发，调皮的绕起几缕发丝，那发丝好像缠绕过自己的心弦，弄得心里痒痒的，等走近那个少年，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甚至眼神中都没有一丝色彩。

    “后来，铭佑偷偷告诉我说，他喜欢上了那个少年，答应教画也是为了能每周见那个少年一面。”

    “再后来啊……他出柜未遂后，就再没跟我提起过那个少年，直到今年他度假回来，他告诉我，他找到了想一辈子珍惜的那个人，”老太太话语间带着浓浓的暖意，她在听顾铭佑第一次说起陆星屿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故事的结局，“他说，只是那个人已经变得完全无法相信别人，甚至变得像另外一个人。”

    说到最后，老太太转过了轮椅，仰头看着表情无措的陆星屿，向前握住了他冰冷的双手。

    “我告诉他，无论那个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你的心告诉你，没有他不行，那为什么不顺心而为呢？一定要亲眼看着他属于别人时，再追悔莫及吗？”

    这句话像是在问顾铭佑，也像是在质问陆星屿，

    感受到手心的暖意，陆星屿竟然不敢抬头看老太太的表情，他怕她会看透自己的想法，害怕自己的黑暗面在她的面前会无处遁形。

    老太太感受到陆星屿手指的颤动，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指握得更紧。

    “小屿，你可以勇敢一点，再放肆一点都没有关系，这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在老太太的面前仿佛有一只努力挣脱束缚，即将破茧而出的蝶，他被狭小黑暗的茧困住了翅膀，丑陋的液体沾染在他的身体上，可那双眼睛依然写满渴望。

    没有人是对幸福不向往的。

    人，就是因爱而生的产物，为了寻求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披荆斩棘，负重涉远，灵魂一刻不得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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