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走的前一天，院子里熏鸡的香味久久不散，这气氛却有些凝重。

    梅氏从早到晚都板着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清虚的脸色也不太好，来来回回往周文的屋子里去了好几趟，这个家里唯一没受这气氛影响的，大概只有小秀了。

    倒不是她心大，而是她正在打着别的主意，没留意到这些。

    清虚临行前，最后一次去见周文，盯着他的面相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劝道：“文哥儿，你祖父给你取名文，给外面那个孩子取名武，就是希望你们将来能一文一武，辅佐下一代君主治理天下。你爹也是一样，不管他再混蛋，都不曾忘记过忠勇王府的使命。贫道希望你也能以天下安危为已任，能……。”

    周文终于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再继续窝窝囊囊的委屈求全步步退让吗？忠勇王府做了什么，要天天一副我有罪的样子，对龙椅上那位的荒唐之举一再容忍？道长刚才那话说错了，不是我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而是你还有那位忠勇王爷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他正了正身子，连音量都没有提高，却字字如刀。

    “先帝设立国师之位，还将兵符交给忠勇王府保管，不就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儿子的德性，对他不放心吗？这才给了你们莫大的权利让你们监督龙椅上的那位，辅佐他有所作为。你们呢？干了什么？一味的以和为贵，用维护天下安宁为借口，对他一再的纵容。你们现在是在维护大庆朝的长治久安吗你们是在助纣为虐，帮着那个废物祸害天下百姓。”

    “我看两位是安逸的太久了，久到甘愿做一只自欺欺人的井底之蛙了。等此间事了，两位不如结伴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吧，看看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何种模样，看看大渊已经强大到了什么地步。”

    清虚如被雷击一般，站在原地半天才能出声：“所以你就让人将太子遇害的事透露给了太孙知道？你这是想让大庆有一个大逆不道谋逆犯上的君主吗？”

    周文淡然一笑：“道长应该庆幸我没有那个大逆不道的打算才是，比起继续保护一个对儿子诸多防范见死不救的昏君，道长觉得拥护一个有才有德爱民如子的太孙殿下上位，哪里不好？道长敢说，我让人透露给太孙的消息不是真的吗？敢说当年太子殿下与太孙妃南巡遇难的事与龙椅上那位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他到底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说了这些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特意避到院子里的小秀适时来敲门了。

    “道长，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我爹他们还等着给您践行呢。”

    小秀这样说着，却一直站在房门口，挡着了清虚的去路。她待清虚走近之时，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举到清虚面前。

    被周文的话搅得心神大乱的清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贫道身上没有银子。”

    小秀狡黠的笑了笑：“那些吃食都是我特意为道长做的，是为了表示感谢，怎么会收您的银子呢？道长要走了，有一样东西还没有还给我们呢，我想道长一定是太忙忘记了，所以只好自己开口向道长讨要了。道长，请把周大哥的命牌交给我吧。”

    “你要他的命牌干什么？你护不住它，要是再落到别人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还是由贫道保管吧。”

    小秀慢慢的收回了手，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可是对我来说，道长也很可能是那个别人啊。既然是对周大哥很重要的东西，自然还是我们自己保管比较好吧。反正道长也不打算在命牌上动什么手脚，那还不如交还给我们自己操心呢？”

    清虚一点也没将小秀放在眼里，他拂尘一甩，身形一动，就到了门外，与笑意盈盈的梅氏对面而立。

    “师伯，自家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不过，我倒觉得小秀说的没错，师伯此次回京有大事要办，这东西不如就交给我来保管吧。师伯对文哥儿的再造之恩，谨记在心，终生不敢忘。只是几年前那一幕，我是再也不想经历了，要不然，师伯干脆当着我们的面，将那东西毁了吧。”

    周秀才叹了一口气，也过来帮腔。

    “师伯此次进京，是想阻止那位动手，还是想助他一臂之力呢？如果是想去阻止，怕是会无功而返，反而牵连自身，倒不如流连山水，抽身旁观，保全自身辅佐新帝。若是前去相助那位铲除王府，助纣为虐，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今日他铲除周家您给递刀子，明日他对王家李家郑家赵家宋家天下百家动手的时候，您也给他递刀子吗？”

    清虚静默不语良久，这才手掌轻翻，一块晶莹剔秀的玉牌现于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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