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场大戏的开始
褚南谣没有回家。
她喝了酒回去，乔女士必然要追根问底的，她又不想撒谎，到时候必然是进退为难，还不如不回去。
手机转账给代驾小哥，褚南谣慢慢地往工作室里走。
天气已经有了暖意，这个时候街上还有不少人，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她走到门口，前台的小姐姐们早就下班了。她在包里掏钥匙，掏出来，手指没勾住，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但是有一只手比她更快。
纤长的手，骨节分明，很漂亮，也很熟悉。
她直起腰，困惑似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没有穿外套，身上是一件灰色的羊毛开衫，这样英伦儒雅的打扮放到他的身上，竟然也有一种相得益彰的好看。
“你怎么来了？”褚南谣撇撇嘴，也不着急拿钥匙。
江北川就站在她的面前，路灯的光笼着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能让他看清她现在的神色。喝过酒的她脸颊酡红一片，像是春分时节枝头的桃花，一双眼睛潋滟丛生，微微流转，就能勾魂夺魄。
有些东西在挣扎，他握了握掌心的钥匙，痛感袭来，也让他清醒不少。
“怎么喝酒了？”
褚南谣伸出脚尖，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的落叶，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你管我！”
“南谣！”他有些气急，加重了语气叫她。
她却听不得他这样叫她，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似的。
她呛他：“江北川，是你不陪
我的，怎么，还不允许我出去和朋友吃吃饭、喝喝酒？”
江北川的神色有一丝狼狈，又有些疲惫。
他说：“你不要任性。”
“我任性！”褚南谣指着自己的鼻尖，愤怒极了，反而笑出了声，“是我任性，还是你任性，你什么也不跟我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别人的男朋友，陪吃陪喝陪玩，到了我这里，想要见你一面还得提前预约，你见过这样的吗？”
她委屈，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落下来。她又想到今天江御刺激她，说他有时间陪朵娅买蛋糕，却没时间陪她吃一顿饭，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江北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江北川几乎将后槽牙咬碎，忍不住伸手把她扣进怀里，哑着嗓子说?：“乖，不要闹，我都是为了你好！”
原本褚南谣还贪恋他怀抱的温暖，听到他后半句，当即奓毛，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脚踢在了他的胫骨。
“去你的为我好，江北川，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江北川吃痛，反射性地捂住腿，钥匙从他的手中滑落，褚南谣一把抢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开了门，砰的一声把他关在了门外。
有经过的人看向江北川，眼神里带着同情，还带着好笑。
小情侣吵架，姑娘气急了踹男孩一脚，其实是见怪不怪的情况，就是蛮心疼这小伙子，看来姑娘下了
重脚，他这会儿脸都白了。
江北川有些尴尬地冲路人笑了笑，一瘸一拐地离开。
片刻之后，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也离开，汇入车流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江北川第二天上班，腿还没好，一走路钻心地疼，整个十六楼的人都看到了，努力地憋着好奇，谁也不敢上前问，除了朵娅。
她给江北川送了一杯咖啡，看着江北川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腿，疼得龇牙咧嘴，问道：“北川哥，你腿怎么了？”
江北川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磕了一下。
这些年朵娅跟在江御的身边，见识了不少商场老狐狸，也练出了几分精明。她看江北川的神色就知道他在说谎话，而能让他说谎话的人也不多，想来想去，只有那一个人。
她想试探一下，但看江北川的神色，还是把想问出的话咽了回去，没再说什么，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中午，江北川和庄董约了一起吃饭，他是有些事情要和庄世杰商量。
周邀雪想把江北川困在黛梦，但他不能一直坐以待毙。之前，他拜托庄世杰查一些东西，估计也有了结果。
庄世杰带给他的消息并不好，周邀雪谨慎惯了，想拿到有关她的直接把柄，实在是太难了。
虽然消息不怎么令人振奋，但是，庄世杰看江北川的神色没有多少沮丧，心里很是满意。两方对垒，输赢是常事，切不可因为一时的失意就动摇了心绪，否则，失意
就不是一时，而是一世了。
江北川挠了挠眉心，说道：“既然不能直中靶心，那就只能玩迂回婉转的方式了。”
庄世杰端起面前的紫砂茶盅，袅袅的茶香层层蔓延开来，他啜了一口，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江北川笑，眼底是不怀好意的跃跃欲试：“周家小舅舅在采购上待的时间也太长了，是时候挪挪窝了。”
他总得找个人下手，不然一直挨打，岂不是太被动了。
褚南谣和江北川闹了这么一出，心情就有些不对劲，回西苑的时候被乔女士瞧出了端倪，私下里旁敲侧击地问她怎么了。
褚南谣已经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没想到还是被乔女士发现了。不过，也是，自打乔女士上了年纪，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尤其是对着褚南谣和褚怀明，他们父女俩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乔女士的。
褚南谣不想说是因为感情问题，就说是工作不顺心，乔女士也知道她接了一部电视剧的服设，忙得没日没夜的，见她这么说，也就信了七七八八。
不过，到底还剩下二二三三，回头乔女士和褚怀明说，闺女不会是谈对象了吧？
乔女士心里最介意的就是当初许瑟和俞延那事，最怕的也是褚南谣对俞延还有什么想法，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让她明确了闺女和俞延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但这也并没让她轻松，因为她忧心的事接踵而来。
过了年，闺女又长了
一岁，虽然年龄也不算大，但是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怎么就没见她身边有人呢？就算不结婚，谈谈恋爱也好啊！
乔女士这次捕捉到了些端倪，晚上趁褚怀明回家的时候就问他的意见。
褚怀明端着喝了一半的茶，当即就表示不想喝了，拒绝道：“不可能！”
乔女士急了：“怎么就不可能了，我觉得很有可能！”
“阿谣还小，谈什么恋爱，找什么对象！”褚怀明拒绝接受女儿可能被别家的黄鼠狼叼走的事！
乔女士气得把手边的苹果往他的身上砸：“还小！还小！我和她一样大的时候，她都能走路了，就你还觉得小！我告诉你，褚怀明，回头你闺女嫁不出去，有你哭的时候！”
褚怀明得意扬扬：“我才不哭，我闺女，我养一辈子都乐意！”
“养一辈子，显不出你能耐了！”乔女士不想和他继续聊下去，甩手就往外走。
褚怀明冲着她的背影喊她：“美丽的乔女士，你干什么去？”
“我离家出走！”她再不走，看着他的那张脸会想挠一把！
乔女士最终还是放弃了和褚怀明讨论闺女有可能恋爱的事，可是又不甘心，隔了两天约了大嫂喝茶，向她讨主意。
褚家大伯褚怀光比老二褚怀明大了十岁，养弟弟跟养儿子差不多，褚家大嫂跟褚怀光一块长大，打小就开始护着褚怀明，后来褚怀明娶妻生女，就连带着弟妹和侄女一块疼。
乔女
士虽然在家里是个霸王，可是在大嫂面前还跟以前一样，偶尔还能撒撒娇，把之前褚怀明要养闺女的话说了，末了还生气。
“大嫂，你说褚怀明是不是特别气人？”
褚家大嫂吴女士抿着嘴笑，她比乔女士大了七八岁，可保养得极好，雍容之余，又带着对乔女士的宠爱。
“男婚女嫁是人之常情，他拦得了一时，还能拦得住一辈子？！你不要管他。”顿了顿，她又说，“你当真觉得阿谣是有男朋友了？”
“也不确定啊，就是觉得有可能。”提起这件事，乔女士就惆怅，“她别的事情，我都好说，就感情的事，我不敢多问，你也知道……”
吴女士知道她在忌讳什么，说到底都是因为俞延，弄得他们一家人投鼠忌器。不过，吴女士倒是很理解她这当妈的心思，想了想，说?：“今儿阿祈在家，他们兄妹俩感情好，找他问问。”
吴女士正说着，褚南祈从楼上下来，昨天晚上睡得晚，这会儿才起，头发鸡窝似的蓬蓬着，冲着楼下两位优雅美丽的女士打招呼。
“妈，二婶。”
“阿祈，你过来。”吴女士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身边坐。
褚南祈抱着一瓶刚从冰箱取出来的水，惊悚?：“妈，你有什么事直说，你这样，我害怕。”
吴女士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你妹妹是不是谈恋爱了？”
褚南祈心中一惊，心想那丫头什么时候露了馅，不是
说先瞒着家里人，过段时间再说的吗，还三令五申地威胁他，不准告诉任何人。
不对，褚南祈仔细地看了看他妈的脸色，还有他二婶的一脸期待，反应过来，他妈是想诈他呢！
说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他既然已经答应阿谣了，就还是不要说好了。
褚南祈心底有些悲壮，等以后要是被吴女士知道了，他估计会死得很惨。但是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还是不要想了。
他喝了一口水，状似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真没有吗？”乔女士见褚南祈都不知道，十分遗憾。
褚南祈搓了搓下巴，煞有介事道：“估计是没有，前两天还听她说快被累死了，过段时间还要进组，哪有时间谈恋爱？”
吴女士看得出乔女士的失望，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有就没有，阿谣还小，也不着急。再说了，这种事也急不得，慢慢来就好了。”
褚南祈也跟着插嘴：“就是，二婶，你真不用急，说不定哪天嗖的一声就给你领回家了，你都来不及做准备。”
乔女士被他逗笑：“你当是买菜啊，说领回来就领回来了。”
褚南祈咂摸咂摸嘴，这种事还真有可能。
不过，被他们这么一劝，乔女士也没了之前的遗憾，也是她着急了，没有就没有吧，她的女儿，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褚南祈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他掏出来看一眼，眉
开眼笑，冲他妈和二婶摇了摇手机。
“妈，二婶，我先上去了。”
“上去吧。”吴女士点点头。
看着儿子的背影，吴女士回忆起他刚才格外骚气的笑容，微微一笑。
褚南祈，你妹妹到底什么情况现在我是不知道，不过，你是很有情况啊……
褚南祈得了空去找褚南谣的时候，她正忙着给那件墨绿色的旗袍上宕条。
知道褚南祈来了，她头也不抬，说了句“你等我会儿”，便又重新投入了工作。
她不投入是不行的，这件旗袍太重要，《东风引》的男主角霍督军第一次在花楼里见到女主角时，女主角身上穿的就是这件。
褚南谣为了这场戏设计了不下五套，最后定了这一款，为了达到理想的效果，选了上好的古香缎。古香缎是我国极具特色的丝绸织品之一，有着挺而不硬，软而不疲的特点，最适合用在夏天。颜色与图案也是她精挑细选的，墨绿色凤尾羽图案，浓郁而沉重，将女主彼时的绝望展现得淋漓尽致。
褚南谣缝完最后一针，细细地看了一遍，才满意地点点头。宕是制作旗袍的工艺之一，可以提升美观的同时，也能让旗袍的线条更加流畅。
她收了工，摘掉手上的顶针，这才揉着酸痛的脖子走到客厅，问褚南祈：“你怎么来了？”
见她出来，褚南祈自觉地给她倒了茶，递到她的手边。
“来看看你，忙完了？”
“嗯，差不多了。
”她接过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褚南祈重新坐下，两条大长腿往前一伸，一搭交叠着，有种特别的美感。
“我问你个事儿？”
褚南谣的眼睛从杯子后抬起来：“什么？”
“你干什么了，前儿个二婶跑我们家来，和我们家吴女士逼问我，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褚南谣被呛了一口，惊疑道：“你都说了？”
嘁！褚南祈翻了个白眼：“我是那种人吗？我可是坚守了底线，打死没招。”
“哦哦，没招就好。”
褚南谣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她现在和江北川搞的这出事，还是先别让家里的大人知道好！
褚南祈欺身，仔细看褚南谣的神色，沉吟了片刻，问：“阿谣，你和江北川是不是吵架了？”
褚南谣脸一黑，几乎是反射性地说：“你能别提这个人了吗？”
嘿，这是真有情况啊！前段时间还好得不得了，这才多长时间，连提都不能提了。他家妹妹他知道，绝对不可能做对不起江北川的事，那就是江北川对不起她了？
褚南祈的脸也黑了：“怎么，他绿了你了？”
这青青草原倒也不是谁能有的，褚南谣踹了他一脚，说：“没有。”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他脑子有点抽风。”她不想再让褚南祈多问，变着法儿地挤对他，“嘿，南祈同志，咱能别这么打听吗？谁家小情侣不吵架，你和小秋儿不吵？”
这好好的，她
又把战火往他的身上引，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他伸手揉她的头发，将头发生生揉成了鸟巢。
“小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好？你搁外边打听打听，小爷我什么时候管过别人的闲事，你要不是我妹妹，我管你是谁啊！”
褚南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抱着他的胳膊求饶：“好了，好了，哥，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次呗。”
褚南祈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算是这事儿过去了。他晚上有个饭局，不能在她这里多留，走之前嘱咐她记得吃饭，琢磨了一下，还是怕她忙起来忘了吃，给她订好了香远斋的外卖，这才放心地往外走。
在青石板上走了一半，他回头，看褚南谣：“阿谣，江北川不好，换一个就成，你喜欢什么样的，哥都给你找来，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褚南谣笑意盈盈：“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办。”顿了顿，她又说，“哥，回头你听到什么不好听的，别当回事啊！”
褚南祈笑：“我是那么听风就是雨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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