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多少苦呢?
瑶妃几乎不敢深想下去。
她的手徒劳地紧握着灯柄,泪水在她迈开步子之前滚落在地,融出一个小小的雪坑。
她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孩子,感觉自己仿佛在靠近一棵孱弱的梅树。
一棵冬日生,春日死,纤细孱弱,却坚毅挺拔的梅树。
那个少年眨了眨眼睛,眼睫上的雪花化成点细小的水珠,好像坠着的一滴泪似的。他眨了眨眼睛,小声开口道:“母妃。”
瑶妃脚步一顿,怔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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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他以为眼前的也只不过是因为思念而梦到的镜花水月。可母妃的身影并没有像往常的梦中一样消失在门后,而是满怀着心疼与温柔地走到他面前。
瑶妃的身体如此轻盈,如同雪花一样晶莹而单薄。当她走向他时,过雪而无痕,微弱的月光透过她的身体,悠悠然洒向雪地,并未受到半点阻挡。
季淮的四肢冻得僵硬,可他感觉自己要重新活过来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无数血液冲刷着他冻僵地身体,复苏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他看到了、他能看到了!
季淮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无数他曾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清晰地涌向他。
四岁时,皇祖母的灵柩前,那个素日不苟言笑的皇太后,慈爱地伸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六岁时,御花园的小池塘边,身着绿罗裙的大头宫女,蹲在地上叫他当心些石头上的青苔;七岁时,枯瘦如柴的小太监坐在宫墙上掩面痛哭;九岁时,把他吓得发了高烧的长舌头妇人一脸歉意地跟他道歉;
十岁时……
季淮缓缓收回混乱的思绪,他抬起眼,望着眼前小心翼翼靠近他的母亲,努力地想让冻僵的嘴角牵出一些温和的笑意来。
不知从何时起,他知道了,那些充斥着他幼年人生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与如今的母妃一样。
被世人称之为“鬼”。
他知道世人多半畏鬼,有些更恨不能戮其魂魄,令其再死一次。
可母亲走后的某一日,他翻开页落了灰的旧书,只记住了四个字。
“鬼者,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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