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龙先生一定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黎薇薇忽然摸到一个凸起，她反复摩挲, 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便拿起书仔细寻找，发现封面上的间隙，小心将书皮取下，然后就看到一个小型芯片被黏在上面。

　　她举到眼前端详, 感觉这像是一枚储存卡，想了想还是让玛玛读取里面的信息。

　　这样一座庞大的城市，高楼大厦一应俱全，黎薇薇足以想象出它‘活着’时的场景，无数悬浮车穿梭在环楼轨道之间，街头人来人往，与旧印街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繁荣的文明到底为什么会消失，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滴——”

　　一点蓝光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黎薇薇警惕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变化，不，感觉不一样了。

　　刚才的图书馆像是一张陈旧的老张片，而此刻多了一种人气，虽然没有多少不同，但看上去就更加明亮光鲜。

　　突然一个人从外层的门里走出，那是一名穿着学院制服的女生，手里捧着一堆书，和自己的朋友发着终端消息。

　　对方脸上带着笑意，黎薇薇却像是看到恐怖的东西，她猛地睁大眼。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

　　似乎为了证明这点，门后再次跑出一名短发女生，追上前面那名长发女生，气呼呼道：“你怎么不等我呢！”

　　长发女生先是用手在嘴巴前比了个嘘，然后压着声音道歉：“对不起，图书馆要保持安静，咱们出去说。”

　　短发女生点头，于是两人便一起往外走去。

　　黎薇薇皱眉跟在两人身后，她们是迎着光源走的，所以身影格外清晰，这时一阵风吹来，她注意到那两位女学生身体边缘产生如水般的波动，立刻意识到她们只是投影。

　　是了，那块储存卡中保留的是影像。

　　她快步来到外面，风扬起她的发丝。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图书馆已经完全复原，大理石柱是漂亮的米白色，上雕刻有简单的竖向花纹，地板光滑可见，六十四级台阶下，是宽阔平坦的广场，不时有悬浮车停下，有相约的好友说说笑笑走来，也有独自抱着文件的年轻人。

　　阳光洒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一点阴霾，更远的地方则是主干道，不断有悬浮车驶过，形状各异的建筑林立，她望着眼前那栋银灰色的大楼，漂亮的外墙上没有一丝灰尘。

　　这里无疑是热闹的，一如黎薇薇设想的那样。

　　越是这样，她越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灾难，才让这样一座机械心脏停止了跳动。

　　“大家拉紧彼此的手，过马路要点亮终端，知道了吗？”

　　小孩们齐齐回答：“知道啦，胡老师。”

　　黎薇薇朝着声音看去，那是两个大人和十个小孩的组合，那两名大人应该是老师，孩子则是幼儿园的学生。

　　这么小的孩子来这里做什么？

　　她隐隐觉得那些孩子有些眼熟，等等，这不是那些画里的小孩吗，虽然脸不太能认出来，但穿着发型都对得上，而且他们手里还抱着自己的画。

　　黎薇薇心思一动，走到孩子们的边上，可就是这里的画上，那名握着权杖男人的脸依旧是漆黑一片。

　　她叹气，看起来是某种能力了，这个男人是谁又做过什么，居然让人花这么大的力气要抹去他。

　　黎薇薇只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这样和平的景象也让她怀疑城市覆灭的原因，

　　能使人大规模死亡的只有天灾人祸，如果是天灾的话，建筑不该保存的如此完好，那只有人祸了。

　　像是生命国度那样的惨剧吗？

　　黎薇薇明知道眼前的小孩已经不在了，可望着他们天真明亮的眼，内心还是生出不忍。

　　她跟着孩子重新回到图书馆，芯片记录的肯定是主人，只能跟着孩子们走。

　　老师带着孩子再次来到黎薇薇发现图册的地方，然后拿出那本一本白色的书，等让孩子将画放进去时，黎薇薇才意识到，这就是她见到的那本图册。

　　可这图册不是黑色的，怎么会是白色……

　　她心脏重重一跳，想到某个可能，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也许那是被血染成的。

　　等孩子将画全部放好，那名穿着白衣服的老师拍拍手说：“那我们就把这本图册放在国家图书馆，等大家毕业的时候再来看龙大人，好不好啊？”

　　孩子们异口同声：“好。”

　　一个小女孩说：“我要给龙大人画更多的！”

　　“我也要，我也要，我才是画得最多的那个！”

　　然后孩子们就为了谁给龙大人画更多的画，谁才是最崇拜祂的人吵了起来，老师哭笑不得，刚想分开他们，大地忽然跳了一下，随后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龙吟。

　　这一下震感着实强烈，孩子们摔在地上，书架上的书更是东倒西歪，哗哗往下掉，很多书像是词典都非常厚，要是大人被砸中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孩子。

　　黎薇薇看得着急，尝试拉起孩子，手穿过对方时，才想起来这不过是投影，她帮不了他们。

　　外面的龙吟源源不断传来，这应该就是城市覆灭的原因了。

　　她咬牙冲到窗边，但如她猜测的那样，拍摄是跟着孩子们的，所以没拍到的她也看不到，此刻窗外白茫茫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到龙吟不断传来，但对方的状态并不好。

　　两名老师奋力护住孩子，然后将他们带到窗边，这里书架最少，可以最大程度避免砸伤。

　　孩子们瑟瑟发抖躲在老师的怀里，两个大人怔怔看着窗外，表情从难以置信变到悲伤哀恸，孩子们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感到低落到脸上的水珠，抬起头才发现老师在哭。

　　他们从来没见过老师这个样子，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像是流不完。

　　“胡老师，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哭啊？”

　　胡老师想要擦掉眼泪，但越擦越多，她不再做无用功，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没事，老师没有哭，老师只是被风吹到眼睛了。”

　　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忽然大喊：“你骗人，你根本没被风吹到眼睛，是龙大人要死了！”

　　她这样吼完，所有孩子的眼中都含着泪水，即使老师不说，但他们都知道龙大人正在被人攻击。

　　“呜呜，我不要龙大人死……”

　　“叫龙大人回来，我们不打了，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不要伤害龙大人，不要！！”

　　“你们闭嘴，龙大人是最好的守护神，祂还摸过我的头发，手掌又厚实又有力，祂才不会死呢！”

　　两名老师静静听着孩子们的争吵，这一次她们没有组织，只是眼神变得坚定，然后对视一眼，下定了某种决心。

　　许是镜头拉近，黎薇薇终于能窗外的样子了。

　　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此刻被黑雾所占据，然后有雨点落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呯呯砸在建筑上。

　　黎薇薇不由倒退一步，那些她以为磅礴大雨却是红色的——

　　这是某个人血。

　　难怪他们说龙大人要死了。

　　黎薇薇忍不住别开头，龙吟声一直没有停止，哪怕渐渐衰弱，祂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子民独自逃走。

　　她心中升起悲壮，龙大人是战死的，祂为祂的子民战斗到最后一刻。

　　等再也听不到龙吟后，她不敢看到小孩们的表情，自己敬重的人在眼前被杀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太过折磨，对孩子们来说也太过残忍了。

　　小女孩颤抖地问：“你们……还有听到声音吗？我的耳朵坏了，突然就听不到声音了。”

　　其他小孩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还有些忍不住大哭。

　　“不许哭！”小女孩大喊，但她的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下，“大人肯定没事的，你为什么哭，都不要哭……”

　　黎薇薇听得不忍，余光瞄到一抹黑色的东西，她猛地转过头，就看到现场的所有人被一种黑色的铁链困在原地。

　　那铁链是从地板的阵法中延伸出，其中夹杂着金色的纹路。

　　黎薇薇瞳孔一缩，她见过这鬼东西！

　　就是之前黎氏来刺杀她时，用来困住小烛的那种锁链！

　　黎氏，又是黎氏！

　　她对这个罪行累累的家族，已经不能用讨厌来形容，而是深恶痛绝。

　　小女孩面上流露出轻松：“这样也好，能去天上继续跟着龙大人，可喃喃好痛……”

　　小女孩的话才说完，她的身体就开始融化，然后变为一滩血水融入法阵。

　　“不要——”

　　那两名老师撕心裂肺地大喊，扑过来想要保护她们的孩子，可铁链紧紧将她们束缚在原地，只能看着原来小心呵护的孩子一个个融化。

　　黎薇薇也忘记了这是影像，抽出小刀不断破坏着地上的法阵，但投影晃荡后又恢复原样。

　　等最后一个孩子消失，投影整个散开，图书馆变回破旧的模样，原地只留下一句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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