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等朱祁镇开口之后，小太监才跪地叩首，头也不抬的回道：“回皇爷的话，快辰时了。”

　“辰时。”朱祁镇呢喃一声，早朝应该是过了，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不用卷了。

　太祖皇帝勤于国事，定下早朝制度，而早朝的时间通常在凌晨三点。

　这套流程严谨而复杂，由鸿胪寺官员奏报入京谢恩、离京请辞的官员人数，这些人都是前一天在鸿胪寺报备好的。

　在三通鼓后百官排队等着钟鸣开门之后入内。文武官员分为左右两列进入。待皇帝进入安坐之后，由鸿胪寺唱名，再之后便进入了早朝最重要的环节，奏事环节。

　自太祖皇帝废除丞相之后，皇权高度集中，也造成一个后果，早朝极为繁杂，不仅仅涉及到国家大事，更是连细微小事也是由皇帝亲自处理，如盗窃财物等等。

　所以皇帝的工作量非常大，但不是每个皇帝都是太祖那样勤于政事。

　先皇宣宗时，内有太后张氏顾政，外有三杨等老臣辅政，内阁权力日益增大，早朝的功效也就大不如前，逐渐沦为形式。

　而到了现如今也就是正统年间，在朱祁镇的记忆里，自己正儿八经上过早朝的次数屈指可数。

　上次上早朝，还是在上次。

　九岁登基，主少国疑，太皇太后预政，顾命五大臣辅政，他这个皇帝更像是个吉祥物摆设。

　曾曾曾祖父是好皇帝，曾祖父是好皇帝，祖父是明君，爹爹也是仁君，所以给了朱祁镇一种错觉，我上我也行。

　登基伊始，不满十岁的少年天子在王振的苟合下，向以太皇太后为核心的顾命大臣们发送了对线邀请。

　正统初年，王振网罗罪名，将顾命五大臣之一的礼部尚书胡濙，户部尚书刘中敷，刑部尚书魏源等肱骨大臣下狱，创造了本朝六部，朕不得不罢免三位的名场面。

　所以，他与文官的关系并不好，闹得很僵。

　与武官，也差不多，相看两厌。

　所以这早朝，不上也罢。

　“近日，朝中可有大事？”

　小太监支支吾吾，语塞词穷。

　太祖皇帝定下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训被太宗皇帝打破，先皇宣宗又极喜欢任用宦官，宣德年间甚至还特意创立了太监学堂专供宦官读书识字。

　现如今，司礼监掌印、提督东厂的大太监王振权势滔天，所以宫内太监干政才是主流，小太监对前朝后宫的大事小情不能说略有所闻，只能说了如指掌。

　但同皇爷奏对，那是王爷爷才有的资格，小太监不敢僭越。

　恰巧此时，大殿内走进一名面白无须神采飞扬的太监，此人着一袭团纹蟒服脚步生风，三五步之外便跪下，磕头如捣蒜，再抬头时，手心变戏法一般出现一个紫色小木匣，木匣的绸缎中间，躺着一颗乌突突的丸状物。

　“皇爷，该进丹了。”

　朱祁镇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还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太监，袖子里的两只手下意识攥紧，捏的指节发白，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你是何人？”

　“皇爷想让奴婢是谁，奴婢就是谁！”

　看着那张阿谀谄媚的脸，朱祁镇默默在自己的时间线上又加了一条：9年后，朕与瓦剌部也先决战于土木堡，惨败，葬送朝廷精锐大军二十万，八成开国勋贵武将，大半个文官班底，开启留学生涯。

　后世史学界的观点倾向于把土木堡之变的锅甩到眼前这个明朝第一代权宦头上，但朱祁镇知道一个死太监没这种资格。

　这场耻辱又愚不可及的惨败，是昏君和权宦的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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