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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百一十四180

秋鹜长飞 2022-11-12

  妒其才华、怒其不争、愤其洒脱。

  各种复杂的思绪最终汇在嘴边也不过喟叹般的嘲笑罢了。

  她抛弃了姓氏的荣光,选择背井离乡,在辜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后,见面恍如隔世,格林甚至想不起幼时她温暖又自信的风采了。但那个时候的幸村依然清晰如昨,音容举止历历在目。

  从容、棘手、肆意妄为。

  他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孩子眼中的鬼见愁。

  霸道、狡诈,年纪最小却偏偏拥有开了挂般的特质。

  在别人鹦鹉学舌时他对答流利,在别人博闻强记时他过目不忘,在别人效仿大人时他早已自有一套处世风格。就连长相他都肖母形容娇美,漂亮得没话说。

  太过出类拔萃,导致的结果就是喜欢他的喜欢得要命讨厌他的百般手段排挤。就像英才齐聚,他们这一代人普遍优秀,所以小小的孩子圈也是刀光剑影,这个时候幸村的领袖气质就暴露出来了,智力秒杀、武力压制,所过处往往遍地哀嚎,特别能惹事。但是心思玲珑为人机敏很会善后,欺负的别人哇哇哭都不见得会受到惩罚,最多不过不痛不痒地口头训斥一番,那会儿性情还很娇软天真的格林分分钟被征服了。

  尤其在器械方面拥有特别天赋被发现以来,幸村更是彻底沦为旗帜一般的存在,风头无两可谓时人莫及。作为同期,大家伙儿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崇拜强者,男儿天性。幸村身边渐渐聚集了不少人,但最亲厚的还属他们。霸道传承自老爷子的话,护短就源自弗雷得力克女主人,那位慈眉善目的婆婆。

  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就在幸村突然消失引发一阵哗然六神无主之际,他们才恍惚发觉幸村早已成为了他们的中心,无知无觉,没有什么王八之气四射,也没有什么五彩祥云帝星降临,他就那么理所当然存在着,宛如生而为王。

  小孩子的友谊最是单纯,幸村就这样退场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连告别都没有,以最遗憾的方式成为了无数人心头的朱砂痣。

  无所适从,茫然了许久,小小的心脏负荷不起离别的阵痛,于是抓的更紧,哪怕只是记忆中的一抹影子。他们抱头痛哭过,也饱含期待幻想过,其影响至深几乎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后来格林仔细分析过那段情感波动,发现他们纠结的其实并不是幸村这个人,而是一种自我保护。可是那会儿谁都不懂,也没人排解,只能互相倾诉依偎着取暖,这副抱团郁郁不乐的样子在家长看来便是多愁善感心性不坚,换来更严格的教导。疼痛和烦闷淤积在心口,反而对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更执着了,简直滑稽之极。

  尤以格林为最。

  模仿喜欢的人一举一动,本就是稚子心肠,而他最善于观察,记性又好,效法幸村再轻易不过。但他学得会霸道却学不来强大。家境不够显赫无法力压群雄,身体瘦弱做不到服众。他总在想,那个人在的话一定比他做得要好。想啊想啊,他就长大了。

  最初的焦虑散去,日盛一日成熟起来,他是格林,多纳迪厄格林瑞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心里有个愿望,去日本,去东方见见那个人。

  然后,成全了执念却怅然若失。他呆呆地看着不远处一身病服显得纤弱单薄的身影,大失所望。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接受不了那个平凡温和的少年是自己理想中的人。不如说如果这就是现实的话,他情愿自己没来过。与其说逃避,不如说无力去正视。

  啪!画面破碎的声音。

  格林想怨恨又怨恨不起来。一面理智告诉他一切都是他求仁得仁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一面愁苦抓挠着心脏,感慨物是人非。

  但是现在,格林眼睛亮起来,棕色的眼珠格外清透,一片美轮美奂的光泽——他有预感,他回来了,他的友人,迪伦弗雷得力克,真真切切地要回归了,从没有如此坚定。

  格林恣意地笑起来,看着门关上,伸手摸摸琳的头发抓住她一点不迟疑地塞进行李箱。

  有些东西,深入肺腑,兜兜转转,是谁的依旧是谁的。

  那么,我为你送上一份祝福礼,请你怡然接纳。

  呐,亲爱的迪伦,愿我们相处愉快。

  走廊仍旧寂静肃穆,幸村不紧不慢地迈动脚步,唇边一抹笑似真似假,幻觉一样,但是看上去轻松多了,一股名士风流的味道徜徉开来。

  显然,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更多。

  很快出了建筑,风从沉寂的海面捎来一泓宁静,幸村站在甲板上停留了片刻,放开身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神彻底飞扬起来。

  他,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不再浮萍无依,确确实实掌握在他手中,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立身根本,哪怕从零开始,只是想想带来的满足感就超越任何善意的馈赠。

  幸村侧了侧脸遥望幽深寂静的远方,眼前浮现积威深重的老人,老人睿智的双眼凝视过来,压迫力铺天盖地。

  外公,您送我一分造化,我送弗雷得力克一场锦绣前程。

  如同誓言,幸村神情郑重地对视虚空中的老人,我决定了。

  还有,格林,冷静如蛇的你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

  琳的死亡带来的并非痛苦也非自责,你的底线之低令我发指,五分急迫五分无力,针对的不可能是琳,而是生死不由人骤然激发的不甘。

  她是你的所有物,理应由身到心一根细细的发丝都属于你,你可以任意支配她的人生,宛如仲裁者,这便是你的规则,你所信仰坚持的信念。但她的死亡打破了魔咒,击溃了虚假,展现出真实,彻底引发了你内心的恐惧。

  你还没做好让她死的准备,她怎么敢死。这大概就是你当时的心态。生命总是可贵又脆弱的,这大概是琳活一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记。

  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我经历过啊,战战兢兢、心怀怨愤,人性在病痛中不断扭曲,又在隐忍中日趋坚毅,逃过生死劫,不但没有豁达,反而更加固执,专横自负,急于求成。用一场胜利来宣告回归,用数不清的赞誉来证明存在,怕死到极致就只剩可笑了。

  特别是你,格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长大,掌控欲强盛无法无天。可是琳给了你当头棒喝,强势不容置辩的一击入木三分。你惧怕了,对一个叫做生命的词汇。

  不顾一切地想要逃,不安地想要脱离天定下的规则,正如你说,你是多么的自负!

  但你实在太聪慧了,聪慧到有挑战一切的能力。

  可我不是疯子啊,格林。

  我不会陪你玩,耳边只要想到你疯狂的计划,我脑中就呈现一副人间地狱的情景。

  就如我走着走着与一个人擦肩而过,忽然地他就爆炸了,然后我也粉身碎骨。暗杀利器啊,防不胜防,到时'信任'如何自处,这是在挑战人心啊,会输得一塌糊涂的。

  或许这不是你的目的,你只是想要制造另一种生命罢了,但是我的直觉展示给我的却是这么黑暗破败的一幕。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给了我启发。我看到了另一条道路,光明、善意、利国利民。能用自己的研究成果来回馈这个社会,是对我最高的认可,是我能给周助安宁喜乐最有力的保障。

  格林啊,当你用挑剔的眼光看待世界,你自身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障目的那一叶。

  你疑惑、你迷茫,是因为你才是实打实的完美主义者啊!

  但是,我不会告诉你。幸村狡黠地笑了笑,就当对你算计周助的惩罚好了。

  天已经彻底黑了,整个船体灯火通明,幸村根据坐标估算了一下不二的位置,轻身如燕地寻了过去。

  而他急切地想要见到的人,此刻正在劲爆密集的鼓点中舞动身躯,与女伴儿搭配完美,现场阵阵喝彩。

  当即幸村脸就黑了。

  这是一个小众的假面舞会,幸村进门随意拿了个面具带脸上,没走两步呢就瞧见了不二。

  他说过的,就算茫茫人海,我也能一眼看见他。可是呢?

  随音乐起舞,女子身段优美舞姿曼妙,男子挺拔帅气,一颦一笑,眉目传神,默契撩人得美不胜收。这是要干什么!他真想对那个女人大吼一声:放开他,我来!

  好吧,有失风度的事他干不出来,哪怕肺都要气炸了,他只是沉着脸快步穿越人群靠近舞台边缘。

  而眼见着一片哄闹声里女人兴致大起,作势要完全贴身攀附上不二,终于脑袋断片了。简直是飞的速度,最前面的人似乎只感觉一道凛风从身边刮过,幸村就跳上了舞台,从背后伸手搂住了人,扑面一股香汗淋漓的女人香水味,更加不悦了。

  不二下意思闪躲,他原本就不动声色地避过了女人无数回殷勤,但没料到有人背后袭击,一时岔了舞步,节奏顿失。但马上他就察觉到是幸村,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任由幸村抱着他后退,撤出了女人的舞步。

  女人愣了愣,不二笑笑,做了个抱歉的口型。

  “你怎么过来了?“不二惊奇地问。他以为幸村会在隔壁大厅的主宴上。

  幸村低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唇擦过他脸颊,顿时酥麻密密,暧昧丛生,忍不住脸就红了,油然而起一阵羞赧。

  幸村笑笑,万千繁华中,轻悦的嗓音传进心里。

  “我来觅食。”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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