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谢芷蓁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她连忙起身就要去宫里的样子。

　　这么大个事，便是已经醉了的顾清也被吓得酒意都跑了几分，眼看谢芷蓁就要穿着那已经完全湿了的衣裙出去，她连忙拉住谢芷蓁，对外说道：“淑太妃可有事？”

　　素绢连忙回答道：“姨母已被救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接着，她低头对谢芷蓁说道：“蓁蓁，你听到了吗？淑太妃已经没事了，但你衣裙还是湿的，要是就这么进宫，有事的就是你了。”

　　眼看着谢芷蓁还是那副焦急的样子，虽然人还在这，但魂已经飘到了淑太妃那，顾清连忙劝说道：“乖，不要让姨母醒来还要担心你，好吗？”

　　说到了淑太妃，谢芷蓁这才回了点魂，她火急火燎将衣裙脱下。

　　知道谢芷蓁着急，顾清也没再说婢女们准备衣裙，直接把原本给她准备换上的衣裙递给了谢芷蓁，而顾清自己则是穿着刚刚换下、还带着些许酒味的旧衣裳。

　　顾清的衣裙对于谢芷蓁来说明显有些大了，但好在都是女子的款式，虽然有些不合体，但勉强还能凑合着。

　　因为比较着急，她们这次没有坐马车，而是直接驾马入宫，顾清扶着谢芷蓁的腰，向皇宫的方向驶去，路上还有会驾马的陪同婢女，跟她们说明宫中的情况。

　　“今日辰时，淑太妃以让陛下注意身体、多休息的名义出宫了，而淑太妃则是回到了和懿……”想到曾经的和懿太后已经变成了世子夫人，婢女连忙改口道，“回到了世子夫人曾在宫中居住过的寝殿，把所有宫女、太监都叫出去了。”

　　“幸好裴世子来宫里看太妃娘娘，这才及时发现太妃娘娘竟然在世子夫人的寝殿里割腕自尽了，好在发现的及时。”

　　谢芷蓁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四肢发凉，若是裴叔叔稍微来晚一点，那她怕是也见不到活着的姨母了。

　　顾清察觉到谢芷蓁的惊恐，她另一手紧紧抓着谢芷蓁冰凉凉的手，“没事，已经没事了。”

　　“我只是不明白，姨母为什么要自尽。”

　　明明现在正是一片光明的时候，谢知白登基了，她跟顾清也成婚了，她娘的事也解决了。

　　顾清敛了敛眼眸，说道：“或许，正是因为无牵无挂，所以才无惧生死。”

　　***

　　终于到了淑太妃所在的宫殿，房门口围着宫女太监，当然还有谢知白坐在外面的石凳上，一手撑着脑袋，颇为痛苦的样子，谢芷蓁一看他的表情，还以为除了什么意外，连忙上前。

　　“姨母怎么样了？”

　　谢知白像是才发现谢芷蓁一般，他有些呆愣抬起头，看到谢芷蓁那焦急的面容，顿了顿说道：“母妃已经没事了，但她似乎已经对尘世毫无留恋，阿姐去劝劝母妃吧，你的话，母妃也许能听得进去。”

　　多可笑啊，明明他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但这个时候，竟然还要阿姐去劝母妃，他这个亲子宛若路边捡来的一般。

　　谢芷蓁担心淑太妃，没有注意到谢知白的异样，直接进去了，倒是顾清注意到了这一切，她没陪着谢芷蓁进去，而是拍了拍谢知白的肩膀。

　　只是作为外人，顾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谢知白苦涩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在母妃眼里，我从不是她的儿子，只是她手上一把用的趁手的武器而已。”

　　但他总觉得，还有时间，等他满足了母妃的一切要求，变成一个十全十美的儿子，也许母妃就能看见他了，也许她就愿意将给阿姐的爱分一点给他了。

　　可是，到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得到的不过是母妃自杀的消息罢了。

　　“顾清，我不明白。”虽然他已经是皇帝了，但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我不妒忌母妃对阿姐的偏爱，但明明我也是母妃的孩子，为什么母妃就是不愿意分我一点……”

　　谢知白有点说不下去了，他不愿承认，自己一直渴望母亲的爱，却从未得到过。

　　顾清知道谢知白心里苦，但同样的，淑太妃亦是如此，两人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

　　谢芷蓁刚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太医已经被赶出去了，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她、淑太妃和裴方三个人。

　　裴方和淑太妃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看到谢芷蓁来了，裴方明显是开心的，他拍了拍谢芷蓁的肩膀，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陪你姨母好好说说话。”

　　接着，他也出去了。

　　淑太妃看到谢芷蓁，不似刚刚跟裴方那冷冰冰的脸色，苍白的唇瓣微微上扬，“蓁蓁，你来了呀。”

　　谢芷蓁连忙上前，坐在淑太妃的身边，一双漂亮的眼眸泛着些许泪光，她的嗓音带着些许哭腔，“姨母。”

　　淑太妃的手腕上还带着伤，血迹隐隐从那白色的绷带中渗透出来，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声音也很是无力，“乖，不哭。姨母，姨母只是想去找你娘了。”

　　她看向谢芷蓁的眼神有些许空洞，似乎在透过谢芷蓁看着某个人，对于死亡，淑太妃并无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向往。

　　谢芷蓁扑到淑太妃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姨母，您别走好吗，蓁蓁不想失去你呜呜。”

　　这一刻，谢芷蓁浑身都是颤抖着的，她在害怕。

　　父皇去世的时候，她心里更多的不是伤心，而是愧疚，因为她总觉得父皇的死跟她有着一定的关系。

　　但是面对淑太妃的离开，谢芷蓁满满只有不舍，“姨母，蓁蓁知道你想娘亲了，但蓁蓁也想姨母，姨母，姨母想找娘亲，什么时候都可以找，但你一旦离开了蓁蓁，蓁蓁就再也找不到您了。”

　　淑太妃摸了摸谢芷蓁那披散着的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气，可见来的是有多匆忙，“可是，姐姐等了我十八年了，我不想，不想再让她继续等下去。”

　　面对着这个姐姐的孩子，从那么小一个小团子养到了现在这么个大姑娘，淑太妃心里也有不不舍，“蓁蓁，姨母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头发还没擦干就不要乱跑。”

　　“不要，蓁蓁还小，不能照顾好自己，姨母走了蓁蓁会天天生病的。”

　　谢芷蓁哭喊着，试图让淑太妃打消自尽的想法，但淑太妃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一般，继续自顾自说道：“你看看你这身衣裳，是顾清的吧，女孩子家家的，出门要注意形象。”

　　“顾清那丫头，姨母很放心，她为了你能进军营，为了你们的婚事能筹划得那么周全，把你交给她姨母放心的。”

　　“知白，到底是姨母对不住他，但你是他唯一的阿姐，有他在，在京城没人敢欺负你。”

　　这宛若交代后事的话语，令谢芷蓁越发慌张，明明淑太妃还躺在床上，但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姨母了。

　　这时，顾清带着裴方再次进来了。

　　顾清看到扑在淑太妃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芷蓁，也有些心疼，她扶起谢芷蓁，看了眼裴方，得到裴方坚定地点头，她才带着谢芷蓁离开。

　　但谢芷蓁并不想走，姨母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了，她怕一个没注意，姨母再次自杀了。

　　顾清附在谢芷蓁耳边，轻声说道：“你放心，裴世子会说服姨母活下来的。”

　　谢芷蓁止住了泪水，哭得鼻头都红了，怯怯问了句，“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清反问道。

　　谢芷蓁抽噎着，跟着顾清离开了。

　　裴方看着顾清离开的背影，想到她刚刚对他说过的话。

　　*

　　“裴世子，您希望太妃娘娘活下来吗？哪怕明知她对夫人……”

　　裴方眼神一凛，没想到谢芷蓁和谢知白都不知道的事，顾清怎么会知道。

　　似乎是猜到了裴方的想法，顾清轻笑一声，“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想太妃生还是死。”

　　“自然是生，她毕竟是越茹的妹妹。”一开始知道淑太妃喜欢越茹的时候，裴方也是惊讶的，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佩服。

　　在亲人的不解、外人的谩骂中，为了越茹的孩子，她毅然进宫，甚至还能让他也陪着越茹的孩子长大。

　　如今，她的孩子也登基成了皇帝，承认先帝的错，并将越茹的送回了裴家。

　　这些，便是他都做不到，但她却做到了。

　　“你是不是有办法让她重燃活着的希望。”裴方有些着急。

　　顾清点点头，“但需要你的舍弃一些。”

　　裴方说道：“你说，只要我有的。”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清口中要舍弃的竟然是……

　　思绪回到现在，裴方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她。

　　淑太妃说道：“你不必劝我了。”

　　“若你不自尽，百年之后，我会将月茹的尸体送回太傅府中，与你同葬。”

　　是的，顾清说的法子就是用同葬诱惑淑太妃，毕竟或者的时候淑太妃就没得到过自己的姐姐，若是死后可以同穴……

　　顾清相信，十八年前，淑太妃可以为了姐姐的孩子入宫，十八年后，她也能为了和姐姐合葬活下去。

　　果不其然，在裴方说完那句话后，淑太妃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眸再次泛起了光电，她紧紧抓着被褥，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将姐姐给我？那是你的妻子。”

　　裴方点点头。

　　他自然是不愿意的，活着的时候，他的妻子变成了别人的妻子，还生下了别人的孩子，死后连妻子的尸首都不能留下。

　　但他觉得，若是月茹还在，会赞同他的决定的，毕竟那也是月茹从小玩到大的双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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