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儿。

　　邵皇后立即起身道，“本宫现在就去劝陛下。”

　　锦公公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拿百姓的性命来为自己算计的行为，又与陛下有什么区别呢？

　　丁燕被送至城郊的皇寺里祈福的当天，赵衡就已暗中联系辛渐，要以辛家的名义向乐州受灾的百姓振灾，送粮送衣物。

　　此时，乐州灾情已严重到有十余人被冻死，数以百计的农户房屋被风雪压塌，流落在冰天雪地之中。

　　辛渐悉知灾情后，亦拨了二十万两白银十万斤大米，命辛家的商队亲自送去乐州。

　　这一切皆是在暗中进行，并未在汴京声张。

　　救人赈灾，收的是人心。有赵衡和辛渐出手，沈惊松便未插手赈灾的事情，他只给身在乐州的周彻写了一封信。

　　几日后，乐州知府便往汴京递了一封加急的折子，只说雪灾得到缓解，灾民已安顿下来，只是因为连日风雪，城中冰封数尺，严寒难耐，城中有近万余人离开乐州，到各州郡的亲友处避寒了。

　　而对于赵衡和辛家及时捐款捐物，博得乐州百姓们感恩敬重的事，乐州知府在折子上只字不提。

　　武德帝收到乐州知府的折子后，第一反应竟是叫人把庄嫣那位贴身的侍女带过来，问她庄妃的情况如何，可还有腹痛的情况发生。

　　侍女答道：“自打丽嫔娘娘离宫后，娘娘便一切安好，食欲亦大增，气色瞧着比先前要好许多了。”

　　武德帝挥退侍女，又拿起乐州知府上报灾情的折子看了看，半信半疑地问随侍在旁的卫公公：“难道那游方道士说的是真的？丽嫔当真和小皇子犯冲，还影响了国运？”

　　卫公公道：“陛下，眼下且不管那游方道士所言虚实，是皇后娘娘还同您置着气呢。”

　　武德帝一顿。

　　因乐州雪灾的事儿，皇后前几日跟他大闹了一场，骂他昏聩竟信了一个游方道士的话。

　　若不是念着邵氏是自己相伴了近二十年的发妻，武德帝早让人把她处置了。

　　他登基为帝将近两年，何曾有人敢这么指着自己鼻子骂。

　　武德帝哼了一声，起身道：“走，去皇后那儿坐坐。”

　　但他说是去坐坐，真到了未央宫，却是二话不说就将乐州知府的折子扔到了邵皇后面前，语气冷冷地道：“皇后看看这折子，乐州风雪已停了。”

　　邵皇后一目十行，快速将折子看完，便明白武德帝的来意了。

　　“那便恭喜陛下了。”她语气淡淡地道，“看来那游方道士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丽嫔命格确实带煞。”

　　武德帝本是冲着打脸邵皇后而来的，来的路上酝酿了满腹阴阳怪气的话，可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皇后先自己认了，他顿时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若是以往，邵皇后定会骂武德帝没脑子，天灾无情，岂是区区一个女子所谓天煞孤星的命格便可逆。

　　但眼下，邵皇后已决意同武德帝划清界限，他行事愈荒诞，便对她愈有利。她自是不会再同他去争个对错。

　　因目的达成，邵皇后面上甚至有了笑意，温声问武德帝：“陛下难得来一趟，不若晚膳就在未央宫里用罢？”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武德帝如今可没耐性陪邵皇后演夫妻恩爱的戏码，话未说完，人已经起身，摆手道：“皇后自便罢。”

　　说完便快步走了，连折子都忘了拿。

　　邵皇后看他离去的背影，敛了笑，又将那折子翻开细看了一遍。

　　“这折子，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邵皇后将折子递到锦公公面前，示意他看看。“灾情既已缓，怎会还有如此多的人出城？”

　　锦公公接过折子，低头看了看，随后笑道：“娘娘，乐州四季如春，忽然骤冷，乐州百姓定然受不住这等寒冷，何况半个月后便是除夕了，既逢年节，这时候往外走动的百姓，不止乐州，只怕其他州郡也是如此。”

　　邵皇后想了想，也觉得在理，颔首道：“快过年了，百姓们都出门探访亲友，确在情理之中。”

　　她撇开心中那抹异样的感觉，不再提乐州的事，只道：“宫里除夕宴的菜品单子，你去催一催御膳房，本宫今日要定下来。另外你到御膳房时，拿着太子爱吃的糕点，给东宫送过去。”

　　锦公公提着糕点到东宫时，太子正在背书。

　　沈惊松在书案上批阅太子在前一日交上来的文章，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朝门口处看了看。

　　锦公公朝他一笑。

　　沈惊松便放下笔，走了出来。

　　“娘娘命老奴来给太子送些糕点。”锦公公一副怕扰到了太子背书的模样，将声音放得很轻。

　　沈惊松伸手接过锦公公手里的那盒糕点，“劳烦锦总管亲自走这一趟。”

　　“今儿陛下去找了娘娘，将乐州知府的折子给娘娘看了。”锦公公低声道，“娘娘觉得出城百姓太多的情况有些不对劲，被老奴以除夕将至百姓们出城趁机走动亲友为由圆过去了。”

　　沈惊松点点头，余光瞥见去换茶水的内侍走过来，笑着道：“娘娘宫务繁忙，还如此惦记太子殿下，难怪殿下近日看着气色不错。”

　　“临近年关，娘娘确实有些。”锦公公脸上带笑，道：“除夕宴一向人多眼杂，娘娘若不上心，安排得仔细些，只怕庄妃娘娘身子重，万一不小心被人冲撞了亦或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届时可就麻烦了。”

　　这是要在除夕宴上对庄妃腹中的孩子下手了。

　　沈惊松笑容微敛，幼子无辜，他对这等拿孩子下手的行径并不苟同，可惜知道时邵皇后已动手了，他阻拦不及。

　　内侍已经走近了，沈惊松淡声道：“娘娘辛苦了。”

　　锦公公摆摆手，笑道：“点心已送到，那咱家便先告退了。”

　　沈惊松目送锦公公离开，提着点心和端着茶水的内侍一起进了屋里。

　　当天晚上，赵衡便收到了邵皇后欲在除夕宴对庄妃下催产药的消息。

　　这消息是沈惊松让绿九递进来的。

　　绿九回去照顾薛氏后，赵衡便陷入沉思之中，半晌不发一语。

　　邵皇后有这么大的动作，阿姐身为邵皇后的心腹，必定是知道的。

　　可阿姐却对她只字不提。

　　若非沈惊松，恐怕直到庄嫣那腹中的孩子落了地，她都不知道邵皇后有这么一层谋算——让庄嫣生下的孩子是个傻子，有个傻皇子做比较，才能衬托出太子殿下的聪慧，才能立下太子的威望，同时还能拉拢朝臣。

　　待太子赢得朝臣的支持，邵皇后便会逼宫，对武德帝下手，扶持太子上位。

　　她知道邵皇后已和武德帝离了心，却不知道邵皇后对武德帝竟是到了动杀心的程度。

　　赵衡沉吟片刻，吩咐立夏：“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庄屿。”

　　立夏满脸惊讶：“为何要告诉他？”

　　“庄妃没了孩子，便无法再和皇后抗衡。”赵衡道，“唯有蚌鹤相争，我们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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