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津美纪点点头，又问，“那姐姐你……”

　　“我去看看。”她避开正在哄工藤新一的工藤有希子，小声道，“五条先生似乎很想让我看一下，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注意安全呀。”

　　伏黑镜摆了摆手。她从人群的缝隙里钻进去，来到第一排，这里已经被工藤优作与死亡地点隔开，以此来保护现场的完整性。

　　现场并不比任何一碗打翻了的红色的粥来得好看，甚至说还不如一碗粥。这里是并非是草地和樱花树林的区域，只有杂乱无章的灌木丛和缠着菟丝花的老树，凌乱程度和边上的美景形成一种刺眼的对比，也是米花公园作为宣传的一部分，只可惜往日里来这儿进行参观的人很少。

　　而这些肉糜就倒在杂草丛生的地上，溅开来成了一朵“花”，有些许挂在灌木丛上，看着就像是有人用容器装着这些肉糜，从树上倾倒而下。

　　在这一摊乱七八糟的肉糜当中，伏黑镜判断这里是人的尸体的依据是那颗脑袋。那颗漂亮艳丽、布满了痛苦神情的脑袋，她就被人端端正正地放在肉糜当中，脸上干干净净，像是被人体贴地擦试过。

　　伏黑镜收回眼神，仰头问：“有什么问题吗？五条先生？”

　　五条悟蹲下来说道：“看得出来是谁做的吗？”

　　那双眼型精致的眼睛凝视着他，瞳孔内空荡荡的，却倒映出五条悟的影子。

　　伏黑镜歪歪头说：“很简单吧？是那个说‘爱’的人。”

　　她指的是那只咒灵的创造者，那个疯子，创造出来的咒灵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爱你”。

　　三个小时之前她祓除了那只咒灵，而现在，那个年轻男人的身上又出现了一只相同的咒灵，用同样的腔调喊着“我爱你”。

　　“我爱你你你啊——”咒灵说。

　　伏黑镜看着对面摸着下巴思索的工藤优作问：“优作叔叔还不知道凶手吗？”

　　五条悟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地道：“他只是在思考凶手是怎么做到的，也就是犯案手法是什么样的。”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孩子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不带感情的眼神划过肮脏的画面，落在周围的环境上。似乎在她眼里，这些血和肉和骨与边上的花花草草没什么区别，她看着它们，内心平静地像是永不惊起水花的湖面。

　　正常的孩子会这样吗？就算是正常的咒术师都无法做到对同类的尸体无动于衷。不尊重任何一个人的、以残忍的态度对待自己和他人的，五条悟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特性。但是就算是那个人，在生命的陌路，他还是表现出了人类该有的样子。

　　该说是这孩子的世界观尚未形成、还没有太多辨认是非的本领吗？

　　天之骄子、咒术界官方认证的最强王者、未来的咒术中心、五条家主，现在遇到了人生的第二个大难题——照顾的小孩好像被前任监护人教导得心理有点问题，他应该怎么纠正回来？

　　伏黑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五条悟盖上了“心理有问题”的红戳，她正效仿着工藤优作看着当前的场景，将模型构建在脑内，模拟凶手的行动路线。

　　如果我是凶手，她在心里想，我要杀死我的爱人，我应该先将她调离……我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爱人？

　　她像是后知后觉，抬眸看着凶手好一会儿。该名凶手正在失声痛哭，他将自己买进腿间，肩膀无声地耸动，像是在经历莫大的痛苦。伏黑镜看得出来那是真正的痛苦，是失去至爱后的世界崩溃，陷于无望的黑暗。

　　但是问题是，是他自己亲手杀了最爱的人。

　　他爱着她，却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她。

　　和她曾经认识到的爱情截然不同。这种剧烈的矛盾让她无法理解，而她上一次的无法理解还是面对夏油杰递出来要交给五条悟的生物礼物。

　　莫非大人们都是这么矛盾的人吗？越喜欢一样东西，就越要摧毁一样东西？

　　她脸上疑惑的表情太明显，以至于五条悟笑着扭过头来，询问道：“怎么了阿镜，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吗？”

　　他语气抱有些许洋洋得意，就像是考试的时候拿到了参考答案就等你来问他的小孩，有点幼稚的可爱。当时伏黑镜在面对问题的时候无人可解答，现在一个移动的百科全书就站在她面前，她没道理矫情不问。

　　“五条先生。”

　　“嗯？”

　　“难道越爱一个人，就会越想杀掉他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当然不是。”

　　他觉得这小孩的概括总结能力真是好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你看到的这是一种病态的爱情，他甚至说不上是‘爱情’。”青年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真正的爱情是灵魂上的契合，是三观的一致。你会为了你爱的人去做一个更好的自己，为了他而更加积极地面对世界。这才是爱情。”

　　“像这种要命的，我们一般都把它称为是‘病’。”虽然明知道这孩子并不是普通小孩，但是五条悟还是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说，“大哥哥是个病人，他的这种观念我们不学，了解一下就行。”

　　伏黑镜干巴巴地说：“哦——五条先生，你能不能把手放下去，头发会变油的。”

　　五条悟：“……”

　　他掏心掏肺、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了这么一堆富有哲理的话，这姑娘就这么个反应？要不是她是个女孩，他就要把她吊起来打一顿了。

　　他郁闷地把手放下，正打算站起身来的时候，听见这瓜娃子说：“一个人为了另外一个人能从泥泞里爬出来，也能从人间堕落，这也算是爱吧？”

　　五条悟想了想，说：“应该是吧。”

　　伏黑镜肯定地说：“那就是爱。”

　　伏黑甚尔一身坏脾性，由惠的母亲的生和死决定。她见过他努力生活的样子，也见过他把自己踩进地狱的样子。

　　“杀了他的人，是您对吧？”她用平静的声音发问。

　　五条悟错愕地看着她，好一会儿说：“谁告诉你的？”

　　伏黑镜抬头：“孔时雨那里有过去的雇佣任务，我查到了父亲当年最后的一次任务，以及任务详情。里面有你和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任务目标，已经死了。另外一个人是现如今的悬赏榜单第二，凭实力来说，当时能杀死父亲的，只有您了。”

　　她看着草地上糜烂的血肉，说道：“不必担心我会恨你，也不必担心津美纪和惠会恨你。伏黑甚尔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关系亲密的客人，而我知道还具备活着的资格的他早就死在了四年前，现在杀了他，说不定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毕竟这狗东西都把他们卖给禅院家了。想来也是对人间没什么留恋的，留在家里横竖也是碍眼。

　　五条悟轻笑了一声，他没说别的话，就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做出了一个令伏黑镜没料到的行动。

　　他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地，迈步离开了案发现场。

　　照顾小朋友真累啊。他朝着外围等待着的人们走去的时候，心里嘀咕着，比单纯地教导学生学会使用咒力困难多了。

　　他要教会他们如何看待这个世界，教会他们爱与恨的定义，教会他们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教会他们世界生存的真理。

　　而这其中有些他自己尚且不能做好，尚且迷茫。但是该教的还是尽力去教，他了解的那些，有关朋友，有关成长，他都可以倾其所有的教授。而有关爱和恨、如何相处，他不介意和孩子们一起向别人学习，自己先了解了之后再教会他们。

　　毕竟他可是要成为一名老师的人啊，老师的职责可不仅仅在于教会学生咒力的操控，还包括心智上的教导。

　　反正这仨小孩是他养着的，当好了一名家长，就能当好一个老师也说不定。

　　年轻的五条先生，在这个瞬间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是一个不懂爱的大人试图教导另一个不懂爱的小孩的故事。

　　未来的杰哥：……五条悟，你怎么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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