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寒风总是比较刺人。

　　十几二十分钟就足以让一个来时还暖和的人手脚冰凉。

　　“这六年我也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路彦对卫汮说, “现在依然是一样，可是为什么感觉差这么多？”

　　卫汮碰了碰路彦的指尖，他的手也凉, 但碰到路彦的指尖, 还是让他浑身凉了一下。

　　冰得刺骨。

　　卫汮：“车里有没有衣服, 我去拿。”

　　“我不冷。”路彦说。

　　卫汮：“还想生病？”

　　路彦掏出车钥匙递了过去, 卫汮拿着钥匙转身走了。

　　往上走的路是逆行，卫汮每一步都踩在寒风里，理应并不吃力, 但走到一半卫汮的呼吸声就重了, 像是在哭。

　　“怎么去了那么久，迷路了？”

　　卫汮听到声音抬起头, 才发现路彦已经就在他前面, “好了？”

　　“看你一直没回来，怕你迷路。”路彦从卫汮手上拿过衣服，指腹摸上卫汮眼皮, “眼睛怎么红了？”

　　卫汮：“风吹的。”

　　“这里的野风太厉害。”卫汮说。

　　路彦把手里的衣服披在卫汮肩上, “回去。”

　　“衣服是给你拿的。”

　　“我不冷。”路彦说，“你摸我的手，热的很。”

　　卫汮不信，伸过去摸了摸, 一阵暖意, 掀起眼皮。

　　“刚跑过来的。”路彦说, 其实是两只手狠狠揉搓了二十分钟。

　　“这么点地方我至于迷路？”卫汮掀着眼皮, 用得着跑？

　　“嗯。”路彦说, “你不会迷路，主要是我太想你。忍不住就想来找你。”

　　卫汮看了看周围, 都是各家的亲人。

　　“怕吗？”路彦问。

　　卫汮不是怕，而是路彦的话让这么多‘人’都听了去。

　　“少说话。”

　　“怎么你真怕？”路彦帮人拢了拢衣服。

　　卫汮冷而平静地看了人一眼。

　　路彦：“回家。”

　　卫汮往路彦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站在路彦身侧一起逆着风往前走。

　　“没想到这两天更冷了。”路彦说。

　　卫汮冷冷说：“降温。”

　　“哦，怪不得。”路彦喃喃道，“感觉今年比以往几年都要来的冷。以前这里没有这么冷的。”

　　但气死今年已经是这几年来最不冷的一年。

　　“是吗？”卫汮不知道以前这里的温度怎么样，因为那六年他都不在。

　　“嗯。但比起你那里，这点冷应该算不上什么。”路彦说，“你那里还要更冷。”

　　“今年不冷。”卫汮说，“前几年很冷。”

　　“这也要跟我唱反调？”路彦勾了一下唇角。

　　“谁稀罕跟你唱反调。”

　　“你稀罕的。”路彦说。

　　卫汮抿了抿唇，往前快走了几步，路彦微笑着跟了上去，然后把人箍住，“逃不走。”

　　卫汮翻了个白眼。

　　风越来越大，但是卫汮却没再像刚才那样呼吸粗重，眼眶也没有红。

　　路彦一上车就打开了暖气，等车内热了，才发动了车。被山上的风一吹，路彦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我把你先送回家，我去趟公司。”

　　“你要觉得无聊，可以到周围逛逛。”

　　路彦这句话提醒了卫汮，他还要联系一下宋山，到了别墅，卫汮就开机准备联系宋山，没想到先跳出来的是一个陌生来电。

　　卫汮本来想按挂断，但没想到按了接听。

　　“肯开机了？”

　　陌生又熟悉的语调让卫汮很快反应过来对面是谁，当即就想挂电话。

　　“你妈进医院了。”男人的话让卫汮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你真是好本事。”男人说。

　　“你打来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卫汮冷了声调。

　　男人报了一个医院名字，然后就挂了电话。显而易见这通电话对方也不是那么想打。

　　卫汮拿着手机还在门口站着，过了片刻，快速翻到他妈的号码打了出去，然后又立刻挂断。

　　冷静一点，卫汮对自己说。听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很焦急就说明他妈不是什么大问题，这通电话他不能现在打。

　　没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卫汮看了一眼来电，看到宋山的名字，接了起来，“宋老师。”

　　“卫汮啊，我这几天要出门一趟，你要是回来了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几天也就回来了。”宋山这通电话是路彦特别拜托的，路彦怕卫汮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联系人，就只能拜托宋山先打这么一通电话。

　　“宋老师，你来的地方我正好在。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就来找你。”卫汮说。

　　“那最好不过了。”宋山笑着说，“我已经出发了，最多午后就到了，到时候你来找我。”

　　“好。”卫汮说。

　　挂了电话，卫汮慢慢往里走，男人说的那个医院又从卫汮的脑子里跳了出来，卫汮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查了查地址，竟然距离他不远。

　　也就两个小时的路程。往返一趟都来得及回来吃午饭。

　　卫汮给路彦打了一个电话，等对面接通，出口的话换成了别的，“宋山午后就到了，我能把他接到别墅吗？”

　　“你想怎么安排都行，中午阿姨会过来做饭，你想吃什么跟她说。”路彦说。

　　卫汮：“嗯，我挂了。”

　　“小汮。”路彦把人喊住。

　　卫汮：“嗯？”

　　“发生什么事了？”路彦问。

　　“没有。”卫汮说，怕路彦会多想，又补了一句，“就是觉得宋山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路彦心里一虚，然后说：“是有些巧，我这边有些忙，就先挂了。”

　　“嗯。”卫汮先挂了电话，也没听出路彦声音里的心虚。

　　中午卫汮随便吃了几口就给宋山发去了别墅地址，半小时后就人就到了别墅。

　　“没想到这么巧，我来度假的地方你也在。”宋山笑着说。

　　“我以为宋老师来这里是有工作。”卫汮想给人倒杯水，阿姨已经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卫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阿姨还在，而且会倒茶过来。

　　“闻这味道就知道是好茶。”宋山端过来品茗了一口，“好喝。”

　　阿姨笑了笑，然后就走开了。

　　卫汮看了阿姨背影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宋老师在这里住哪儿？”

　　“既然是来度假的，自然是找特色酒店住了。”宋山喝着茶说，“这里玩个十来天不成问题，我还带了剧本，间隙再看看剧本。你有没有兴趣陪我玩几天？”

　　“我正好缺个伴。”宋山又补了一句。

　　“好。”卫汮说，“现在要不要出去？”

　　“现在不出去了，这么多天没见，我来看看你演技有没有进步，反正我剧本也随身带着。”宋山说。

　　卫汮有了一些心虚，看着宋山，“这些天都忙着别的事，没练过。”

　　“台词还记得吗？”宋山问。

　　“台词记得。”卫汮说。

　　“台词记得就行，我来陪你练练。”说着，宋山就脱口而出了一句台词。

　　卫汮没想到宋山说来就来，反应了一下才接上下一句，纯粹是背出来的，没有一点表情。

　　宋山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感觉你状态很不对。”

　　卫汮本来想说没有，但在宋山的视线下，卫汮说了实话，“嗯，有点事，刚接到电话我妈住院了。”

　　“严不严重？你现在需不需要去？”宋山合上了剧本，“你现在要去的话我让司机回来送你去。”

　　“她不在这里，应该不是很严重。”卫汮说，“宋老师，我可以继续。”

　　卫汮不习惯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刚说出来后现在就已经后悔了，只想着赶快把这件事岔过去。

　　“既然你说可以继续，那我可不会手软的。”宋山也没揪着不放。

　　“不用手软。”卫汮感激对方的不刨根问底，“我调整好了。”

　　宋山当即挑了一段最难的给卫汮念，卫汮木着脸看着宋山，然后把后面一句背了出来。

　　“你这是调整好了？”宋山问。

　　卫汮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你故意刁难，只能还是木着脸看人。

　　“那再来一段。”宋山说。

　　又是一段难的，卫汮也只能背得出台词。

　　到后面，卫汮脸都麻了，因为没一段他能演的，或者说演精确的。

　　“算了，就到这里吧。”宋山合上剧本。

　　“抱歉，宋老师。”卫汮说。

　　“你看不出来我故意刁难你？”宋山没有生气，他还真就是故意的。

　　卫汮：“演不出来就是演不出来，跟刁不刁难没有关系。”

　　“其实也没有那么差。”宋山说，“比之前好些了。”

　　“宋老师，你不用安慰我。”卫汮说，他不信这些天他连台词都没背一句能比之前演得好。

　　“你可能自己没发现，你没有之前那么硬了。”宋山说，“演的自然就比之前好了。”

　　“没有那么硬了？”卫汮问。

　　“嗯，我说的是你的表情。”宋山说，“比之前好了很多。”

　　卫汮怔怔地看着宋山。

　　“你还不信？”宋山无奈地笑着，“你好歹也是专业第一毕业，能不能对自己自信一点？”

　　“宋老师，你是说真的？”卫汮像是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当然是真的，但只是比之前好了些，但跟你再之前，还是没法比的。”宋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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