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安城，江越直奔临时督师府。

　孙传庭坐在椅子上，看到江越，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见到贺人龙了？”

　“看到了，叔父您让我说的话我都跟他讲了。”

　“没有其他情况？”

　“纵兵掠粮，杀抢尖银，已是常态。”

　听到这句话，孙传庭有些沉默。

　这些情况，他知道，或者说不仅他知道，明军上下人人都清楚，而且大多数人都在这么做。

　他知道历代都有如此情况，但杀良冒功，屠戮百姓猖狂到如此地步依旧让他这个昔日的书生震惊。

　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就变成共识了？

　孙传庭一时半会说不出清楚。

　朝廷发不出粮饷，年年欠银，有些地方更是连饭都没得吃，别说是养家糊口，就算是自己的吃喝都成问题。

　军饷不足，军粮也没有。

　吃空饷，喝兵血已成常态。

　军田变私田，卫所兵变家仆。

　当兵的要被饿死了！

　逃兵，乱兵，加入闯贼都是寻常。

　天下终究是糜烂到了这样的地步。

　呼出一口气，孙传庭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他要处理眼前的麻烦。

　“陛下对贺人龙极度不满，在出发前向我下旨，诛杀贺人龙。”

　江越点头，他一点都不意外。

　前世他看过某本很出名的明朝小说，对这些有所提及的历史进程相对清楚。

　孙传庭不要求江越在这件事情上发表言论，只是继续道：“明日议事，你带亲兵动手杀他。”

　“是！”

　这些吩咐不用犹豫，他是孙传庭的亲兵，孙传庭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叔父，我有些事想说。”

　“你我之间不必客套，直接说即可。”

　“京营之兵战力还是有问题，不堪大用。”

　其实江越没说的是，何止是京营之兵有问题，现在西安城内的明军实力普遍不行。

　今年初的松锦大战，已经将大明朝为数不多的又能战之兵葬送。

　如今除了榆林镇、宁夏镇、固原镇、延妥镇四边将官还有战力，却也因为缺钱少粮动弹不得。

　其余明军作战能力普遍较差。

　对闯贼与清兵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溃败已成常态。

　孙传庭深以为然：“此事我知晓，故此我已经让人去持续操练，同时将新老兵丁混杂一起，好歹保证建制。”

　“还有，我已召老秦军，有他们做底子，终究会好许多。”

　第二句话，才是关键。

　虽然经过项城之战、襄城之战、松锦大战，老秦军损失极大，但底子依旧在。

　对于现在的孙传庭而言，老秦军至关重要。

　“我想组督抚标兵，”江越继续道：“待我们有真正的精兵，能做的事情也更多，先锋、斩首都好用，对待李闯多少能多一些底气。”

　“督抚标兵……”孙传庭看了一眼江越：“多练精兵的道理我又何尝不懂。”

　缓上一口气，他继续道：“陛下只给拨款六万两，花费的地方还有很多。”

　江越的语气有些着急：“我不用从这里拿钱。”

　“不拿饷，不屠村，你的钱从哪里来。”

　“叔父，城中有些作恶多端的豪绅，他们在城外圈占田地，剥削百姓，不交赋税，靠着朝中有人整日作威作福。”

　江越继续道：“西安卫所的军田军户大多被这些人祸害，重镇军民活不下去多因他们而起，他们是真正的家国蛀虫。”

　江越清楚明白，明亡的一大原因，就是这些豪绅的钱财朝廷永远收不上去。

　他们不交税，就是把更大的压力落到百姓身上。

　恶性循环由此诞生。

　江越的语气相当之恳切，让孙传庭不由得动容。

　他有些抗拒的原因不仅仅是钱粮，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忠心，是朝堂上的帝心。

　但他必须承认，江越说的有道理。

　他一个空降的总督，也需要有力量来节制其他将官，哪怕这样的想法并不符合传统忠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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