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了上次的危机后，公司的运营逐渐恢复了正常，但艾拉觉得，虞总最近加班的频率好像又回到了那段所有人心力憔悴的日子。

　　关于有人想整他这件事，虞易和她透露过几句，艾拉便大着胆子去试探了一下。

　　“虞总……是不是又有人要搞事情了?”明明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艾拉却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您要是有难处一定要说出来，不用一个人扛着，我们都会支持您的。”

　　虞易疑惑抬头，“你这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啊?不是吗?”

　　“难处暂时没有。”虞易停顿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艾拉讪讪道：“这不是看您天天都在公司待着……真没有啊?”

　　虞易淡淡的目光扫过去，“你很希望有?”

　　艾拉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

　　其实虞易在公司也没那么多班好加，他只是想躲着谭衍而已。

　　他们一路磕磕绊绊长到现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互相嫌弃，看不顺眼的状态。在这二十八年里，他们起码有十八年是朝夕相处的，不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但虞易觉得，这最多是发小的情谊。

　　即便后来谭衍一直声称这是个意外，可他依然觉得别扭。

　　只要一看到谭衍，虞易的大脑就会迅速回想起当日的情景，以及唇瓣上的真实触感。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可惜，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是不能如愿的。虞易妈妈的生日要到了，他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和谭衍一起。

　　出发前一晚，虞易终于没有在公司“加班”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碰面，他早早就躺下睡了，谁知半夜被一个梦给吓醒了。

　　他在梦里遇见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虞易好心问他爸爸妈妈是谁，家在哪里，结果这孩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你不就是我的爸爸吗?”

　　虞易下意识反驳，说：“我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孩子。”

　　结果一回头，谭衍走过来把孩子塞到他怀里，还笑得一脸宠溺，“小鱼，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啊。”

　　虞易彻底被吓醒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也太惊悚了。”他喃喃低语，也不知是在说谭衍对他笑的事，还是在说那个孩子。

　　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他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了，虞易便打算去书房找点事情做一下，谁知道打开房门后，一眼看见楼下的沙发上坐着个人。

　　虞易的房门正对着楼梯口，刚好将楼下的客厅尽收眼底。

　　谭衍头顶开着两盏暗黄色的小灯，嘴里衔着根烟，却没有点，反而一直在拨弄手里的打火机，也不知在想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虞易竟然在谭衍的身上看到了孤独两个字。

　　这是个很有意境的镜头，也十分适合画到纸上。

　　可惜他不会。

　　虞易在楼梯口站了有一会儿，想提醒他已经很晚了，又想假装没看到。不料刚动了动脚，就被谭衍发现了。

　　“站在那里做什么?”谭衍扭头看他，嘴里因为叼着烟，说话稍有些口齿不清，“想喝水就下来吧，还是你想我给你倒。”

　　虞易本来不是出来喝水的，但被他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渴了。

　　“我自己来吧。”

　　或许是灯光比较昏暗的缘故，虞易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觉得紧张或者别扭，径直走过去接了水就准备离开。

　　一脚踏上台阶的时候，谭衍突然在背后出声，“小鱼，你很讨厌我吗?”

　　他的话打着问号，语气却是肯定的。

　　要是放在两三个月以前，虞易必然会毫不犹豫的点头说是，可这会儿，他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手里攥着刚接的水，虞易收回那只已经踩上了台阶的脚，好似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而走到谭衍面前。

　　“是，我一直都觉得你挺讨厌的。”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谭衍神色不变，大概心里在说果然如此之类的。

　　虞易喝了口水，将被子放置在茶几上，顺便自己也坐了上去，“你以前又蛮不讲理，又自以为是，还总喜欢跟我过不去，我不应该讨厌你吗?”

　　这样看上去，他好像是有点过分，谭衍不禁开始回忆自己当年干过的好事，可是……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我或许不是那么了解现在的你。”大约是今晚时机正好，虞易觉得有些话也并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而且，这段时间你帮了我很多，我不应该还用过去的目光看你……上次的事，既然你说是意外，那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谭衍沉默着看了他很久，最后当着他的面点了烟，以一个非常熟练的姿态将烟夹在指间。

　　“小鱼。”他嘴里吐出一圈白雾，还十分恶劣的朝坐在对面茶几上的虞易喷去。

　　虞易蹙起眉，偏了下头。

　　“我没有想要和你过不去。”谭衍说，“总是烦你是因为你总是不理我，抢你的作业是因为里面有别人塞的情书，打你同桌是因为那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说你坏话……”

　　他每说一件事，虞易心里就突突的。

　　“……还有上次的事，我说是意外也是不想你躲着我。”

　　虞易开始有点恐慌，想要站起来，被谭衍一下摁住了。

　　他最后笑了一下，总结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本该是煽情的话，经谭衍的嘴说出来，听上去特别像一个恶作剧的玩笑。虞易就是这样以为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他从桎梏中挣脱出来，这次谭衍没有拦着他不让离开，虞易进房间之前再次回头看了他一眼，暗黄灯光下的那个身影正夹着烟在吞云吐雾。

　　谭衍的话究竟是不是玩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但虞易现在只想把它当做一个玩笑。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是说两句就要吵起来的架势。

　　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听着虞易回去的动静，谭衍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了，拖着沉重的身子，挪步到画室里。

　　他推门后摸到了开关，开了灯却又没有进去。

　　画室正中的地上，堆着他的画稿，一眼望去，起码也有近百张。如果用金钱来衡量，这一地的纸，大概能值套还不错的房子。

　　然而无一例外，这些画全都被撕开了。

　　驻足了不知多久，谭衍终于关灯锁上了门。身后那一地价值不菲的画作，也再无展露人前的机会。

　　但有些事，有些话，总有真正说出来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是让谭老师坚定一下信心，后面正式开始追虞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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