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慢慢的脑子也停止了转动，整个人被无边无际的孤寂笼罩着，心底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反而说不清什么感受。

　　顾程之在不远处站了一个多小时，见程佑佑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忍不住看了看手表。

　　十点四十。

　　有时候他真佩服这丫头的大胆，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就不怕遇到坏人?

　　顾程之又抽了一根烟。

　　十一点时，终于抬脚向小丫头走了过去。

　　程佑佑仍旧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愣愣发呆，身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影，她才抬起头。

　　顾程之这才发现小丫头眼睛红红的，脸上还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红红的血痕在白皙的小脸上格外显眼，他不由蹙了下眉。

　　正满腹心涩，一抬头却看到了顾程之那张帅气的脸，程佑佑眨了下眼，突然心酸的厉害，眼眶里的泪啪嗒一下砸下来一颗，她连忙扭过头，狼狈地站了起来，开口时嗓子干涩的厉害，“你怎么在这里?”

　　顾程之指了指对面的小区，“我住在那里，怎么受伤了?”

　　程佑佑没吭声。

　　她站起来后，顾程之才发现小丫头的锁骨处也被砸伤了，掉了一层皮，流出的血痕早就干涸了，周围又靑又肿。

　　顾程之眼眸沉得有些深，心底莫名闪过一丝怒火，“谁砸的?”

　　程佑佑低着头，沉默。

　　顾程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不知道是实在太委屈还是顾程之的动作太温柔，给人一种被关心的错觉，程佑佑突然眼睛一酸，伸手抱住了顾程之，眼泪再次猝不及防的砸了下来，她从未在别人面前哭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顾程之身体一僵，犹豫了一下，抬手搂住了怀里的丫头，拍了拍她的背，总觉得这个安慰来晚了好几年，“没事了。”

　　跟程佑佑在一起的那一段时间，她很爱笑，笑容既阳光又明媚，好像从来没有伤心的事，其实她根本不知道，顾程之曾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也曾希望程佑佑在他跟前褪下伪装。

　　然而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了解，两人就分手了。

　　程佑佑紧紧抱住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过了好几分钟才控制住情绪，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推开了顾程之。

　　顾程之没有多问，伸手拉住程佑佑的手腕，朝自己的小区走了过去。

　　程佑佑微微一愣。

　　顾程之解释了一句，“必须得上药才行，脸上不处理好，容易留疤。”

　　程佑佑这才想起老太太的所作所为，虽然平日里不太在乎自己的相貌，想到万一脸上留了疤，终究是有些丑，程佑佑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

　　见她没反抗，顾程之松开了紧拉着程佑佑的手。程佑佑朝手上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望着自己的手愣愣出神，眼底的情绪不言而喻。

　　顾程之回头看她，拧了拧眉，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丢下她，看小姑娘抬起头，抿唇看他，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又有些心软。

　　他扭过头，拉住程佑佑的手腕，径直朝前走去。

　　程佑佑踉踉跄跄跟了上去。

　　顾程之住三楼，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回来。

　　鞋柜上放着几双男士拖鞋，有傅阳他们的。

　　顾程之拿出自己的那双，“你穿这双。”

　　程佑佑乖乖换了棉拖，跟着顾程之走了进去。

　　“坐吧。”顾程之说完，就回了卧室。

　　直到坐在沙发上，程佑佑压抑的心情才稍微平缓了一些。她忍不住四处打量了一下，两室一厅，面积不大，收拾的却很干净。

　　不到两分钟顾程之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药箱。他伸手将酒精和棉签拿了出来，坐到了程佑佑身边，身体前倾，打算先帮她清理一下伤口。

　　两个人的呼吸似有若无的缠在了一起。

　　程佑佑心跳有些不稳，抿了抿唇，“我自己来吧。”

　　顾程之瞥她一眼，没理她，直接蘸了一下酒精，低头擦了擦她的脸。

　　程佑佑的脸颊有些发烫，突然开口，“你这样，我会怀疑你对我余情未了。”

　　顾程之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嗤笑一声，虽然脸色不好，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加重。将脸上的伤口处理好，他才开口，“抬头。”

　　程佑佑扬起了修长的脖颈，她皮肤白皙，锁骨格外性感，虽然受了伤，却又添了一股说不出的美感，顾程之眼眸沉的有些深，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又蘸了一下酒精，抬手将血痕擦了擦。

　　程佑佑望着他认真的神情，突然有种无法言说的滋味。她忍不住盯着顾程之的脸，看了又看，莫名有些出神。

　　顾程之蹙了下眉。

　　她突然凑到顾程之脸上亲了一口。

　　顾程之手一抖，棉签掉到了沙发上。见面前的丫头乌黑的大眼直直看着他，顾程之烦躁地站了起来，眼底多了一丝警告和说不出的复杂。

　　程佑佑扬起脸，跟他对视了一眼，眼神既无辜又无赖。

　　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

　　顾程之眼眸沉的愈来愈深，他冷冷瞥了程佑佑一眼，将酒精放到了桌上，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想抽根烟。

　　程佑佑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服。

　　顾程之皱了下眉，目光无比锋利。

　　程佑佑朝沙发上靠了一下，侧过头，看了顾程之一眼，“我饿了。”大眼黑白分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厨房里有面条。”声音无比冷硬。

　　“怪不得到现在还找不到女朋友，你能不能体贴点啊?”程佑佑啧了一声，真觉得饿了，前胸贴后背。

　　顾程之淡淡扫她一眼。

　　程佑佑皱了皱鼻子，“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不如做面条还给我?”之所以说欠她一顿饭，不过是分手前，顾程之说周末要带她去倪皇。

　　结果因为分手不了了之。

　　“你十六岁还说满二十就嫁给我呢。”

　　程佑佑摸了摸鼻尖，嘟囔了一句，“你还记得啊?”

　　顾程之冷冷盯着她，眼眸漆黑的厉害，淡淡说了一句，“我没那么没心没肺，把感情当儿戏。”

　　说得好像没心没肺的人是她，程佑佑莫名有些火。

　　她承认她确实有些冲动，年轻时过于敏感，也过于骄傲，两人也缺乏交流，那个时候的程佑佑本来就是一个浑身带满刺的小刺猬，正是因为喜欢顾程之才收敛了许多，可是她也会累，也有自己的骄傲，失望的次数一多，心烦意乱之下就说了分手。

　　其实刚说完她就后悔了，然而顾程之的无动于衷，却像一盆冷水泼到了她身上，促使她真正选择了分手。甚至自认完美地给自己找了退路，不是你不喜欢我，而是我根本不喜欢你。

　　分手后，她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顾程之真喜欢她，又怎么会不曾挽留?可惜没有如果，他放弃了这段感情，干脆利索。

　　明明很不甘心，面对顾程之的冷脸，程佑佑还是有些心烦意乱，突然觉得跟他回来的自己蠢透了，她跟顾程之根本就没有可能，就算再次开始，同样的问题还是会困扰她，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程佑佑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了玄关处。

　　沉默地换上了自己的鞋。

　　“打扰了。”

　　顾程之双手插兜，冷眼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程佑佑拉开门准备走出去时，顾程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出奇的大，一把关住门，将程佑佑拖进了屋里，“程佑佑，你闹够没?”

　　程佑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她眯了眯眼，觉得十分可笑，“我跟你还有什么可闹的?”

　　“明天你想走我不会拦你，现在十一点了，我不想看到明天早晨有女尸横死街头的报道。”他的声音很冷，仿佛夜色里藏了无数只魑魅魍魉。

　　程佑佑却只觉得可笑，“我会怎样跟你没关系。”

　　“呵，说你一句还不中听了?不拿感情当儿戏，会随便开始?又随便结束?”

　　程佑佑只觉得讽刺，“你拿感情当回事，也没见过你挽回过!”

　　顾程之抿了抿唇，眼眸深沉的厉害，察觉到程佑佑话中的怨气，他站直了身体，下意识说了一句，“我找过你。”

　　分手那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脑海里一直在转程佑佑那句话，以及她嘲讽的面孔，他当然不相信程佑佑所说的，如果真不喜欢他，又何必跟他在一起?

　　晚上去找她，可是却见她跟另一个男生呆在一起。

　　那一刻顾程之突然觉得根本不了解她。

　　程佑佑的脑袋嗡地一阵响。

　　顾程之那句话仿佛重若千金，砸在了她心上。既然找过，为什么她没有印象?她又清楚以顾程之的性格，根本不屑说谎。

　　程佑佑脑海中乱极了，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么迷茫，她伸手抓住了顾程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底满是挣扎。

　　程佑佑觉得，时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不过四年而已，一切已经面目全非。

　　顾程之莫名有些心疼，只觉得眼前的程佑佑跟团成一团坐在雕像下偷偷哭泣的小丫头重合在了一起，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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