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霖坐在回市区的大巴车上，他的右侧是宽阔明亮的车窗，左侧坐着一个带孩子出来玩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孩子玩累了，趴在爸爸怀里睡觉。

　季青霖小心的躲开孩子偶尔随着车身摇晃碰到自己的脚，歪头向外看去。

　春末昼夜温差大，白天穿着热的外套都被人们套在了身上，夜风一吹，让匆匆走过的行人拢紧了衣领。

　季青霖也觉得浑身冰凉。

　他伸手探了探额头，没有发烧，大脑却昏昏沉沉的。

　他猜测可能是今天活动量超标的缘故。

　下了大巴，他在某处站台等出租车，怀里抱着的纸袋里，是一只纪念品小羊和断了一截扇翼的小风扇。

　他等了一会儿，实在累得不行，便坐了下来。

　欣喜后的失望心情就像过山车行驶到最顶端突然向下俯冲，将季青霖的愉悦，开心甚至一整天的喜怒哀乐都重重投掷入深渊。

　季青霖捏捏手指，愤愤地想，怎么也得有句道别吧，毕竟一起玩了一整天，就算是陌生人，也多少有点感情。

　可他等到的是再次不辞而别。

　这让季青霖压抑心底的难过再次蔓延进他的情感。

　他拼命劝着自己，那个“兔子男”只是欢乐谷的员工，陪伴自己是他的工作，到了下班时间，他就没有必要再迁就自己，两人形同陌路也是必然。

　想得越多，难过和自卑就越难以逃避。

　可他这次没有哭出来，只是被风吹得眼眶干涩，整个人都蔫蔫的，佝偻着背靠在座椅上。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习惯了别离。

　罗欢从后视镜偷看换回西装、手里拿着带有欢乐谷餐厅logo的纸袋、正在闭目养神的顾尹默，却被他抓了个正着。

　她干笑了两声，“老，老板，你要不要把它脱下来？看着实在别扭。”

　顾尹默掀起眼皮淡淡扫她一眼，罗欢乖乖闭了嘴，专心开车。

　车即将行驶到某处公交站台，罗欢一脚刹车差点把假寐的顾尹默怼到前排，幸亏顾尹默及时扶住了车座椅。

　“啊老板对不起对不起……”罗欢点头哈腰的道歉，看到顾尹默铁青的脸色和额头疑似擦伤的红印，脸立刻白了白，她赶紧开口解释，“季先生在前面的站台上……好像……睡，睡着了……”

　这理由听上去荒谬至极，罗欢比三指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骗人。

　她让顾尹默在车里等着，自己穿过马路跑到街对面去看。

　不一会儿，她就一路小跑着回来了，顾不上调匀呼吸，扶着车门气喘吁吁地说：“……是，是季先生！老板现在怎么办？”

　顾尹默睁开眼，望向罗欢指的方向，静静看了几秒才下车。

　来到公交车站台，顾尹默走进沉沉睡着的人，俯身轻轻叫了声：“季青霖。”

　季青霖像是梦到有人喊自己，眉头皱了皱，却没有睁开眼睛。

　他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再说。

　顾尹默拿起他放在玩偶小羊上正在震动的手机，上面显示着没有署名的号码，顾尹默接起电话，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边。

　沉睡的季青霖被顾尹默身体挡住，司机摇下车窗，看看顾尹默，“哥们，是你叫的车？”

　顾尹默摇摇头，解释道：“是我朋友，但他现在不需要了。”

　当司机最厌烦的事情就是顾客跑单，尤其是接客人的地点距离繁华的街区太远，一来一往，影响不少生意，一晚上送不了几趟。

　顾尹默不想和司机纠缠，说话间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准备扫码付账把司机打发走。

　“原来你是季先生的朋友，”司机歪头的时候看到了季青霖，淳朴的一笑，“季先生喝多了？”

　熟稔的语气让顾尹默扫码的手一顿，“你们认识？”

　司机摸摸没几根头发的脑袋，“认识，季先生是我的常客，他去机场都叫我送，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也是出差……”

　顾尹默没听他说完，嗯了一声，又问，“多少钱？”

　司机愣了下，捂住自己的二维码，反问：“我没送季先生，要什么钱？”

　顾尹默扫码的手顿了顿，奇怪的看着司机。

　司机以为顾尹默在跟自己客气，推推顾尹默的手机，豪爽地笑笑，“行了，行了，您就甭跟我客气了，季先生跟我是朋友，您和季先生是朋友，那您不就是我的朋友嘛……朋友之间要什么钱？”

　不等顾尹默开口，司机摇上了车窗，加大油门驶离了公交站台。

　身后传来季青霖的呓语，顾尹默转身，发现人还是没醒。

　他把季青霖手里的纸袋子递给罗欢，弯腰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抱季青霖他再有经验不过，虽然小腿受过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把人送上车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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