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哦”了一声，背过身点了根烟一副懒得理我的样子。

　　我知道他在装模作样，继续搭话：“所以你是来干什么的呀？看着不像打杂啊。”

　　“你怎么就巴不得我打杂呢？当然是副导演了。林木杨本来还不肯，陈靖言临时掺了一脚做投资他才答应。”凌绪吐了口烟圈，朝林木杨那瞥了眼，“说什么以清高闻名呢，还不是看在钱的份上。”

　　我默默补刀：“不，还得看在陈靖言的份上。要是没有你叔叔，你会如愿么？”

　　他张了张嘴终是无法反驳，试图翻白眼以示尊敬却卡在半空中下不来滑稽得很。

　　半晌，我俩互相瞅瞅，相对无言。见现场准备就绪，我夺走他手里的烟，叮嘱道：“既然来了就好好干，别让林木杨瞧不起，更重要是别给陈靖言丢脸。”

　　凌绪任由我把烟摁灭，自觉掏出烟盒丢进垃圾桶，然后重重地弹了下我的脑门，“你也是，认真点演。赶紧去吧，快开始了。”转身片刻还不忘加一句“别给我丢脸”。

　　我嫌弃地装作听不见他最后那句，可心情莫名大好，扬着唇角走向A组。

　　《百佬汇》是边拍边播的网剧，所以进度很赶，为了节省时间，分AB组同时进行。依据安排，今天拍摄男女主在书店初遇女二的戏。

　　很多场戏在棚里拍摄，不用赶场子还算轻松。我打量着搭设完好的内景，不禁感叹道具组手艺高超。

　　“紧张吗？”江易文走到我身边。

　　他换了个发型，刘海翻上去没有往日刻意营造的温柔。跟凌绪那种看厌了的好看不同，或许有偶像光环加身，他更显得帅气逼人。

　　而且我明白他问的是什么。第一场戏我俩就要上嘴。这剧的主题和画面都有点大尺度，作为戏里的情侣，自然情侣间的事情都会做。如此一来，我反而担心让他亲我这个路人脸的家伙会不会太憋屈。

　　“还好，我拍的偶像剧比你多。你别紧张才是啊。”我强颜欢笑道。

　　嘴上这么拽，实际情况相反。给凌绪当了那么多年女配，吻戏少得可怜！亲亲都是男女主角的待遇好嘛，女配哪有份去亲男主！为了不给人看笑话，只能装逼为敬。

　　话都说出口了，干脆破罐破摔赶鸭子上架。

　　林木杨手势一挥，站好位置的我们立即进入角色。

　　开篇我俩扮演的顾宁和王暮琛感情已经出现问题，只不过彼此都选择视而不见。然而被思维牵制的身体总是诚实的，受不了半点欺瞒。

　　因此，当顾宁被王暮琛圈在怀里，借着书架遮挡亲热时，她怎么努力迎合都动不了情。她闭上眼，主动回吻男友完美的薄唇，明明心里也有□□作祟，可是总有一份回避伴随而生。

　　对顾宁而言，此刻回避和□□交杂，愈吻愈浓。但对我而言，逃避的分量重到几乎无法进行。

　　江易文碍于偶像身份，没怎么拍过吻戏。难免心怀尴尬的他，下嘴时总有种逼良为娼的悲苦。如此一来，我也尴尬地不敢作为。

　　他的经纪人曾经提议用借位的方式来解决吻戏，不希望出现半点绯闻的可能。但林木杨坚持实拍，说吻戏也是体现主角情感变化的关键。

　　结果就是我们暴露在镜头前，四周围着一圈人，无法入戏又生涩地试图亲热，不伦不类到极点。

　　这条很快被中止了。

　　林木杨挥挥手将我俩赶下场。他知道我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不为难，把男二女二的戏提前，让我们先培养一下感情。

　　嘴唇相触却无法缠绵的我们，像两条苦瓜一般待在角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抱歉啊，浪费你时间了。”江易文皱着眉，很是无奈。

　　我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也有问题嘛，没能配合到位。”

　　他见我不在意，便放心开起玩笑，“要不等下就幻想初吻营造氛围吧。初吻总归是美好的吧，总不能也排斥到极点。”

　　他说这话时，凌绪恰好幸灾乐祸地朝我们走来。看着来者春光满面唯恐天下不乱的风骚之姿，我想起自己神奇的初吻经历，心一阵阵沉下去。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江易文，我的初吻，真TM排斥到极点。

　　然而我发誓要让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随风而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

　　“听说你们没亲几下就被拉走了啊！”凌绪一来就指着我俩坏笑。

　　面对这个参与过我初吻现在又嘲笑我吻技的人，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梗着脖子抗议：“你能不能别烦？站着说话不腰疼！”

　　凌绪笑得更欢了，两手一摊夸张地说：“怪我作什么，又不是我噘着嘴亲得像条胖头鱼。”

　　“你就别捉弄她了。总之我们会争取一遍过的。”江易文帮我解围。

　　我感动地看着三好学生维持良好作风不被学渣带偏，在男二女二的戏刚结束后就把江易文拉回片场，懒得跟凌绪多话。而后者似乎认定我们的吻戏准会失败，干脆抱手围观笑而不语。

　　甚至在我站位时，清楚看见凌绪对我比口型侮辱我的人格——

　　他那犯贱的嘴巴微微张合，唇语分明是“单身狗”三个字！

　　见他这般笑话单身狗在戏里接吻，我更坚定了一条过的心思。

　　果然放松一下是对的。重拍时，江易文的亲吻很温柔很深情，我猜想大概他的初吻很美好。而我成功运用自身对初吻的厌恶和排斥，演绎出想亲热却又躲避的纠结的顾宁。

　　顺利的拍摄无疑开了个好头，也给大家带来好的心理暗示。林木杨对四个主角都很满意，从他始终保持淡定表情可以看出。

　　在轻松的氛围下，顾宁、王暮琛、陆溪三人初遇的戏份也毫无问题地过了。

　　准备下场戏时，我跑去回看刚才的戏。监视器里顾宁搂着王暮琛的脖子强扯笑容回吻，却在亲热间隙睁开眼，与闭眼投入的男友形成强烈对比。她的眼里爱意渐少，更多是无奈和冷淡。

　　于是当她越过王暮琛的肩膀，看到和客人交谈，笑靥如花的陆溪时，眼神忽然明亮起来，好像在寒冷冬日里见到春光那般悸动。

　　女友打断亲吻的行为引起王暮琛的不满，他质疑顾宁最近开小差的次数愈发多。而顾宁目无焦距地望着陆溪手里的书本，鬼使神差回答说想起那本书是她找了好久的。而后挣开王暮琛的手，径直向陆溪走去。

　　只是此刻的她还不愿承认，当她将书籍作为借口撒谎掩饰自己的失神时，这段感情就已经脱离正轨。

　　我很不要脸地被自己的戏份折服了，甚至想录下来发给远在国外的爹妈告诉他们我不是只会演女配。当然也就想想，剧透违背协议。

　　回看地太专注，都没发觉凌绪也来凑热闹。一转眼看见他的脸也凑在监视器旁，吓得我向后急退。

　　“你要吓死我啊！”我拍着胸口缓气，“你很空嘛，不用做事？”

　　凌绪朝林木杨那张望了下，小声说：“这不是抓紧机会找你聊天么。你不知道，他给我安排了好多事情，还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连订盒饭这种破事都让我去干！”

　　我嗤笑，“难不成把你当大爷供起来啊？你别忘了，陈靖言可是帮你交了一大笔学费的。”

　　“哎，不说这个了。”他对着监视器抬了抬下巴，语气钦佩地说：“你俩还真是一遍过啊，亲得这么认真。”

　　我平生最爱干的就是在他面前装逼，“可不是嘛。唇齿相触，依偎缠绵，这种戏份不是每个人都能演好的。”

　　“啧啧，看样子你对江易文的吻技很满意啊。”显然凌绪快被我的文学功底恶心吐了。

　　“对啊。”我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直勾勾地盯着他，“比起我那可怕的初吻，这简直是天上人间般的享受！”

　　在我的明示下，凌绪终于记起往日惨剧，他的脸色成功唰得一下黑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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