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像跑马灯一样划过。

　省城，他搂着自己的腰，毫不避讳地在红毯上官宣。

　昏暗的房间里，他眼尾的痣勾得她心跳加速。

　书架前，他说，可以，你养我。

　雪地里，他连打个雪仗都双手插兜慢悠悠的躲闪。

　他拿出股权赠与合同，他数次想要毁约，他小心翼翼又攻城略地。

　他从来都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这样完美的他，我在犹豫什么？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她眼前突然出现前两天做的那个梦，女匪被花市男主从悬崖上一脚踢下，那种从高处猛然跌落的失重感，那种无法掌控命运的无助感，那种怅然若失的恐惧让她整个人仿佛坠入深渊之中。

　苏妍想起小学毕业那天，满怀期待的她拿着奖状在校门口等爸爸，从人潮涌动等到人迹罕至，从晴空万里等到日薄西山。

　记忆里那天格外的闷热，湿黏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汗味，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

　她跳着格子，一直等到晚上七点路灯亮起，她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奖状，怕它被手心里的汗水浸湿。

　终于，妈妈慌乱地从对街跑来，牵起她向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杂乱的步伐下，她看到一向精致爱美的陈兰肿胀的双眼，慌乱的裙角和凌乱的发丝。

　拐过街角后，街边的废墟还冒着浓浓的白烟，两层楼的自建小屋被警戒带围了起来，消防员叔叔们拿着大水枪正往小屋里喷水，看到那些消防员叔叔们，她的心脏像停止跳动般。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双腿软的几乎要跪倒在地。

　她看到自己的妈妈抱着自己痛哭起来。

　她忽然慌乱了起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未感到如此害怕。

　穿着制服的警察阿姨过来，拍着妈妈的背，带着她和自己走进了警戒线。

　满目疮痍，一些烧焦了的物品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儿，让人忍不住想吐。

　警察阿姨小心地哄着妈妈：“苏护国他…见义勇为，煤气爆炸……生还……”

　妈妈哭到几近晕厥。

　那时候自己还小，不明白生离死别的残酷，也不懂妈妈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她只记得自己拉着警察阿姨的手问：“我爸爸是去救人了吗？他怎么还没出来？”

　然后啊，然后是消防员叔叔抬着担架，所有人集体脱帽默哀，自己拿着奖状跌跌撞撞的递给爸爸，却看到黑布下的爸爸被烈焰灼伤、形如枯槁的手。

　如果这世间，连父女亲缘都会失约，那有什么感情不会变质呢？

　如果一份感情，不能被牢牢的掌控在手中，那又何必去尝试触碰裹满了蜂蜜的柠檬糖呢？

　“姐姐？”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好听到他一说话，耳朵自己就酥软了。

　苏妍看向眼前的他，有钱又会撩，还有腹肌，那方面也很棒，最关键的是，陈兰很喜欢他。

　我也挺喜欢他。

　这样的男人，我压不住。

　我无法掌控。

　“下播吧，我们聊聊。”

　“好。”

　祁星睿面不改色的对着直播解释：“先下了，明天播全天。谢谢各位观众姥爷，明天见。”

　他毫不犹豫的下掉了直播，关掉了电脑，关掉了打光灯，转动椅子，平静地看向苏妍。

　主机机箱的幽蓝色熄灭，机箱风扇停止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格外突兀。

　苏妍艰难开口：“现在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又突然强调一下过去。”

　祁星睿坐的笔挺，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我觉得不够。”

　最开始我只想帮你，然后我想要你负责，现在，我想要你全身心都属于我，不要再讲什么换老婆，什么合约到期，我不爱听。

　苏妍看向眼前的男人，心里那种失控感又涌了上来。

　她环视四周，工作室两边的柜子是镜面的。

　哪怕铺了最柔软最毛绒绒的地毯，也无法中和这个空间里的未来感和延伸感。

　苏妍像是在无限镜面空间里和他谈判，空旷的房间里，只有坐在高大电竞椅上的两人面对着面，视线里却有无数个两人在对峙。

　她不由自主地也坐的笔直：“我没什么可以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祁星睿从容不迫：“姐姐看过我最难堪的一面，知道我全部的秘密，拿走了我的初恋初吻初夜，却不想负责，这合理吗？”

　苏妍长吁一口气：“祁星睿，说了无数次我是渣女，你为什么要对渣女抱有期待。”

　祁星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看着苏妍。

　他的眼睛深邃透亮，像是无垠宇宙，却又带着一丝淡漠与忧伤。

　苏妍避开他的视线，却看到他白皙脚踝上的青色血管。

　臭弟弟，又不穿袜子。

　苏妍刚想骂他，想着现在的气氛并不合适，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姐姐眼神就不要躲开了，要不然就不像渣女了。”

　她抬眸看他，直接开摆：“那你要怎么样吗，反正我不续签，不毁约，三年后你要愿意给我养，我要是还喜欢你，又养得起你，我就养，养不起就按合约一拍两散，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体面点不好吗。”

　“为什么？姐姐，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苏妍瘫靠在椅背上，干脆将双脚平放在他腿上：“不是你不好，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他顺手接过她的脚踝，开始轻轻的揉捏她的小腿。

　“我压不住你，我讨厌一切我无法掌控的关系，你是一个Leader，我也是，你不必为了我屈就自己，我也不想为了你改变自己，要不然我们现在就断掉，要不然维持现在关系到合约结束，我可以保证自己说到做到，我也不白嫖你，虽然我现在经济压力蛮大的，但是收支是勉强可以维持平衡的，你放心。”

　他的手乖巧地覆在她的脚踝上，温热的手掌在她冰凉的脚踝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姐姐的脚这么凉，我比暖宝宝好用的多，姐姐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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