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接了念念，陆丞就跟着他上了车。

　　许愿只说了一句：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去看看，亲自去看看，你哥哥到底造了什么孽！”

　　就再也不说话了。

　　一路上，车里安静得很，只有念念坐在许愿的大腿上，跟陆丞说话：

　　“爹地，你来接念念玩吗？”

　　“爹地，今天念念得了小红花，你看你看——”

　　陆丞见许愿转着头不愿理睬自己，心情又不太好的样子，默默地将念念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低着头低低地跟他说话。

　　念念乖巧地窝在他怀里，一手抓着他的衬衫，还跟他说悄悄话：

　　“爹地，你怎么不来看念念？你不来，爸爸也不高兴了。”

　　陆丞知道，许愿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不去才不开心的，只是可能，这段时间，许愿也心情不好。

　　“爹地工作太忙了。”陆丞只能这样安慰他，“爹地工作不忙会来看你的。”

　　念念长得像他，但不是他自夸，真的很可爱，那种聪明灵秀又天真乖巧的气质，不是光靠五官组合就能有的，更多的是教养的环境和养育他的人培养出来的。

　　许家真的对念念很好，把他当自己家的孩子在看待。

　　他也不知道念念的出生是幸还是不幸。

　　车子越开越偏僻，似乎往城外去了，陆丞猜测，可能是去馨爱疗养院。

　　果不其然，过了二十分钟，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医院，上面的招牌就写着“馨爱疗养院”，所以许愿是要带他来看林尘夏吗？

　　“麻烦你陪着念念，我和他半个小时后回来。”许愿下了车，嘱咐司机，又嘱咐念念，“念念乖，跟着王叔叔，爸爸马上回来的，好吗？”

　　念念乖巧地点点头：“爸爸要快点回来喔～”

　　“会很快很快的。”

　　许愿答应着，快步朝医院里走去，陆丞也赶紧跟上去。

　　就像以前来过的几十次一样，许愿熟门熟路地往最前面的护士台登记，询问护士林尘夏在哪里。

　　前台的护士给上面病房的护士打了个电话，对许愿说：

　　“许先生，病人正在就餐，您可以去探望。”

　　“好的，谢谢。”许愿说着，径直往前走，陆丞也立刻跟上他的步伐。

　　看得出来，许愿来过很多次了，对前台的护士也好，路线也好，探视的流程也好，都已经很熟悉很熟悉了。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气氛沉闷得像要凝固了似的，他试探似的开口：

　　“他……还有别的亲人吗？”

　　许愿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在问，你说呢？

　　陆丞不说话了，大概率是没有别的亲人了吧，要不然也不会让念念被别人家收养。

　　“叮～”电梯到了，两人出了电梯。

　　许愿走到该楼层的护士台前，护士立刻说：

　　“许先生呀，小夏在吃饭，这几天感觉好多了。”

　　“是吗？”许愿凝重的脸上终于有些轻松的神色，他转过头，对陆丞说，“那你别进去了，他好不容易有起色。你把手机给护士，护士帮你拍视频。”

　　陆丞闻言，“嗯”了一声，把手机调到视频录制，交给了护士。

　　自己则站在走廊边等着。

　　这里全是一股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楼道里安静得异常，是个正常人来这里都能感觉到异样的气氛。

　　他想，林尘夏怎么会要在这种地方住五年的？

　　当年他哥哥和林尘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思绪流转，正想着，房间里突然传来尖叫声——那是一种惊恐绝望，混合着神经质的叫声，一听就知道不是正常人会发出的声音，他听着也不由蹙起了眉。

　　有些疑惑，有些好奇，他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房间里，有个年轻男子，穿着病号服，在床上缩成一团，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好像是在害怕什么，因此要将自己缩成一团尽快逃离。

　　护士在一旁安慰他，许愿也在一旁跟他说话，脸色柔和地像对待一个小孩子。

　　也许比对待念念都要温柔和小心。

　　林尘夏不叫了，只是缩在那里发抖，痛苦地带着哭腔，哑着嗓子说：

　　“能不能不要来找我！能不能不要可怜我，不要看着我，不要劝我走出来，我走不出来也不想辜负你的心意，你就让我一个人去死可不可以！？我真的好难受啊！”

　　这几句话语调都很正常，可是语气里透出的绝望又让人不寒而栗，好像是一个人受尽了世间的苦楚和折磨，乞求别人不如让自己早点解脱。

　　陆丞止住了自己的脚步，他不知道在林尘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的痛苦与绝望，可他知道，绝不仅仅只是他哥说的那样简单。

　　许愿出来了，红着眼睛含着泪，看见他，快步走过来，把手机塞给他，又径直走向电梯。

　　陆丞的双腿好像不是自己了似的，手里捏着手机，脚步僵硬地走了几步，这才走到电梯前：

　　“小愿——”

　　许愿靠在电梯墙上，眼泪不住地掉下来，见到陆丞，赶紧伸手把眼泪拭去。

　　这是五年来林尘夏第一次用正常人的语气语调跟他说话，可是说的话又好让他心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拯救林尘夏是对还是错，甚至怀疑让林尘夏早点解脱会不会更好。

　　陆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许愿，只能沉默地站在他身边。

　　等到电梯“叮”的一声到了，许愿突然像发了狠似的，一把拉住陆丞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他拉出去，一直拉到住院楼边上的花园里——

　　此时夕阳西下，桂花飘香，喷水池柔和地喷着水花，四周静谧得一个人也没有，可这黄昏的美景并没有人欣赏，许愿用力推了陆丞一把，凶得像一头小豹子：

　　“你看见了！看见他了？！你看他那样子像只是受了情伤吗？你哥他还是人吗？尘夏他不是拜金的网红，也不是爬床的小明星，他只是一个想好好毕业，找到工作可以赚钱养活妈妈的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要带着五个人一起侵犯他啊？你说话啊？！你们是畜生吗？！”

　　陆丞头顶“轰”的一声，好像整个人被雷从头劈到脚——

　　五个人，一起侵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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