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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10

星河蜉蝣 2023-02-11

  谢文洲咽口水:“……就算我纠缠过许鸢,也不能说架子是因为我断掉的吧?”

  丁管家:“好好的架子不会说断就断,必然有外力干预。这些天除了许鸢小姐,就只有您去过玻璃书房,佣人说,许鸢小姐在书房里是都是安静地看书,从没有过出格的举动。”

  “可、可那也不能草率地认定是我啊……”谢文洲结巴,“说不定是有人偷偷溜进去,故意把书架弄断的。”

  谢静秋:“就算这样,也是你的嫌疑最大,毕竟要是大哥真出了事,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手那个女人,以及——”

  她笑着说:“——接手整个谢氏。”

  此时屋里,只有坐在角落里的谢斯止没有参与进这场审问。

  他在玩消消乐,下垂的眼睫遮住了冷淡而漂亮的眼眸,对眼前的事兴趣寥寥。

  谢文洲冷汗直冒。

  谢盈朝还未结婚生子。

  在备选继承人中,他的继承顺序排在第一。

  要是某天谢盈朝意外离世,他当仁不让会成为谢氏的掌权人。

  如果这事只是关系到一个女人,倒没什么。

  但牵扯到谢氏的权力斗争,那就变得麻烦了。

  此时此刻,无论这书架是人为还是意外,只要没找出真正的凶手,他就难逃干系。

  谢盈朝靠着床头,冷肃的眼神盯得他浑身发寒。

  谢文洲:“……大哥。”

  佣人拿来皮鞭。

  谢文洲紧张地站起来,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嚓”的一声。

  谢家的家法严苛,如果只是一顿鞭子,不算太难捱。

  怕就怕,这屎盆子真扣在了自己头上,日后谢盈朝会报复他。

  以那男人的手段,从指头缝里流出一点阴冷,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能在庄园待这么多年,谢文洲也不是个蠢货。

  他很快接受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朝谢盈朝郑重其事鞠了一躬:“踹大哥的书架是我不对,但也请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想害大哥的心思。”

  谢文洲被带出去,一场闹剧停息。

  谢斯止摘掉耳机,起身跟在其他人身后一起离开房间。

  “斯止。”谢盈朝叫住他。

  男人靠在床头,病服的领口敞着,有些苍白:“听说,你铲平了园里的玫瑰。”

  谢斯止顿住脚步,他回头与男人对视:“是,屋里死气沉沉的,想采点鲜花插在瓶子里。”

  “插一瓶鲜花,需要毁了我整片玫瑰园?”

  谢斯止平和地说:“摘了一朵,发现下一朵更美,一朵接着一朵,一不留神就弄坏了花园。”

  “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教训。”

  他背后的鞭伤还没有完全愈合。

  谢盈朝凝视他好一会儿,弯唇笑了:“几朵玫瑰不值什么,你是我弟弟,要不要受家法,谢文洲他说了不算。”

  ……

  月色清透。

  丽桦在房间的露台摆着一张小桌。

  许鸢边吹着晚风边吃晚饭。

  夜色里,皮鞭着肉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传来。

  与之一起回荡在晚风里的,是谢文洲鬼哭狼嚎的声音。

  “活该。”丽桦很为谢文洲那天扇了许鸢一记耳光愤愤不平,“谁让他来书房发疯的。”

  “不过许小姐。”她善意地提醒,“以后请您少穿红裙吧,您本来就生得好看,文洲少爷对红裙又格外痴迷,庄园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谢先生不会总在庄园里,您被他盯上可不是好事。”

  许鸢眉眼弯弯,笑得清甜:“谢谢你的提醒。”

  谢文洲痛叫声持续不断,许鸢朝那方向看去:“今天怎么打了这么久?”

  她是拿那天谢斯止挨打的时间对比。

  那夜,谢斯止跪在餐厅门外,被抽了三十鞭,一声未吭。

  只是最后站起时,地上溅的血渍才显示出——即便他是谢盈朝的亲弟弟,犯了错也不会被宽容对待。

  丽桦不被允许透露那天受伤的人是谢盈朝,谢文洲这次撞在枪口上了。

  她拙劣地编织谎话:“嗨呀,毕竟您是谢先生的女人,他打您,就是不给先生脸面。”

  “他受罚是为了我?”许鸢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充满疑惑,“他是谢家人,为我一个外人打他,合适吗?”

  她眼神看起来太澄澈,让丽桦骗她时有种负罪感。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不过就是个旁系,等继承人出生了他就什么都不是,谢先生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

  这夜,许鸢躺在床上。

  露台的门敞开,隔壁建筑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是谢文洲挨了鞭子后在上药。

  他嚎了半宿,吵得许鸢失眠。

  不过失眠不全是因为他。

  从晚饭后,她小腹就针扎一样难受。

  她原本就体寒,每次来例假都痛。

  在庄园被迫喝的补药又性寒,这个月的例假让她生不如死。

  楼下飘来烟味。

  许鸢没有理会,她将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手脚冰凉,身体直冒冷汗。

  楼下连绵不断的烟味,迎风钻进屋子。

  她五脏六腑疼得打结,在被疼痛侵袭时,还在胡思乱想。

  ——他才十八岁,不该抽这么多烟。

  她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房门咔哒一声响,轻缓的脚步声踩着长毛地毯走到她床前。

  “我等了二十八分钟。”谢斯止抬腕看表。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不过烟是高级货,并不难闻。

  许鸢闷闷嗯了一声,头也懒得抬。

  只把莹润的手臂从被子挪出来,敷衍地摆了摆。

  谢斯止在黑暗里盯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一个指尖,抵在她纤细的腕骨上。

  少女凉得像从冰窖里抬出来。

  要不是他穿着单薄的T恤,几乎给人一种这不是温暖的春夜,而是数九寒天的错觉。

  庄园只有一个主人。

  ——谢盈朝。

  丁管家给谢盈朝的床伴送药,这不是秘密。

  谢盈朝不仅喜欢玩窒息游戏,更是对体寒的女人有种特殊的迷恋,为了让主人开心,底下的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

  谢斯止转身离开。

  听见关门的声音,许鸢松了口气,她此刻只想休息,不想被打扰,他走了最好。

  可没过多久,脚步声又回来了。

  谢斯止将一杯水和两粒药片放在床头柜:“许鸢,起来。”

  他按开床头的小灯,一室昏黄。

  许鸢被疼痛和困意搅得神经迟缓。

  她费劲地爬起来,谢斯止扶了下她肩膀,她才勉强坐稳。

  水是热的,药是止痛药。

  她搓了搓眼,接过水杯,艰难地吞咽:“谢谢。”

  谢斯止居高临下,站在床前。

  许鸢流了许多汗,皮肤在灯光里晶莹剔透。两鬓发丝被冷汗浸湿,毫无章法地粘在脸侧,嘴角的水渍未干,有种凌乱、招惹人去蹂.躏的美感。

  “你要谢的何止一件。”少年语气平淡。

  许鸢抬起眼,与他对视时静了几秒,她问:“为什么救我?”

  谁都知道,谢盈朝的床伴是高危职业,更是寿命不长的消耗品。

  比起做谢盈朝的床伴,跟着谢文洲不失为更好的选择。

  谢斯止宁愿挨一顿鞭子都要阻止谢文洲碰她,在别人看来,是小少爷愚蠢的逆骨。

  可许鸢不那么认为,在她眼里,那晚,他就是救了她。

  毕竟对象是谢盈朝,她还有自救的时间,可如果当晚就被谢文洲带回房间,她无处可逃。

  谢斯止掏出纸巾,抽了一张纸递给她。

  “折一只纸鸢。”

  “谢斯止,我很疼。”

  “折。”他态度强硬。

  许鸢只得接过,忍着身体的不适,很慢很慢地折纸。

  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少会随身带面巾纸,谢斯止是一个。

  面巾纸不知什么牌子,有股冷淡的、雪松的香味。

  就当是欠他的,许鸢想。

  他为她挨了三十鞭,她忍痛为他折一只纸鸢,也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谢斯止垂眼,盯住她纤细的手指。

  那张白色面纸在她手下一点点合拢,对叠,呈现出鸟儿的形状。

  只是那鸟儿没有翅膀,被许鸢藏了起来。

  “竹南路12号。”

  许鸢的手蓦然停下。

  竹南路12号,是她的家。

  谢斯止从她手中抽出没有翅膀的纸鸢:

  “那年我在街上流浪,竹南路12号的女孩送给我一只玻璃糖纸折的纸鸢。”

  “许鸢。”

  他俯身,凝视她的双眸,一个克制、绅士的轻吻落在她额头。

  许鸢怔住。

  谢斯止嗓音低低,携带着温柔的蛊惑:

  “对我好的人,我都记得。”

  “我要你好好的,在这地狱一样的庄园里,有尊严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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