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读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坏纸鸢完结+番外大结局》在线阅读 > 正文 第20章51
他很会惹人生气,许鸢想当然地怒了:“你幼不幼稚?”
这种事,只有小学时喜欢通过拽女孩小辫子来吸引她们注意的八岁小男生才做得出来。
可谢斯止已经远不止八岁了。
谢斯止:“理我。”
“不理的话,我会继续踹,就当是还你那天踹我的一脚。”
许鸢知道他做得出来这种事,也不想和他纠缠。
她像一条倔强的咸鱼,他让她理,她就理,但理得毫无态度和诚意。
“天气不错,你早上吃了吗?”
谢斯止:“……”
“伊恩已经回K国了,早知道你那么厌恶他,我那晚不会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真是会避重就轻,她在乎根本就不是伊恩。
可许鸢不打算戳穿他,她继续问:“中午吃了吗?吃了什么?”
“许鸢!”
“你吵到我了。”少女侧过脸,用清凌凌的眼眸瞪着他,“就不能等我画完再聒噪吗?”
谢斯止拿她没办法。
她的颜料被他踹了,他把自己的递过去,许鸢接了。
秋风半凉半暖,把头顶的红枫吹下来几片。
许鸢今天穿了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上身是米色打底衫,外面套了件薄薄的黑色针织,她把长发拿一根木色的簪子挽了起来,留了几缕半长的碎发垂在耳畔,坐在秋风里画画的模样,温柔而安静。
许鸢身体很薄,却不干瘦,她只在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譬如腰背。
但她的臀与胸都有着很漂亮的线条,脖颈更是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天鹅,总之,是很匀称的纤细,很漂亮的身材。
地上铺着野餐布,放着他们带来的东西。
谢斯止不打算好好画画,他枕着手臂躺在上面,望着秋日晴空。
山林间,万物静寂,只有淡淡的风声和少女笔尖擦过画布的声音。
他隐约能闻到一股香味,不知道是山里的野花,还是少女身上的香水味。
谢斯止躺着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与现实世界不同,梦中,童年时的他没有在街上流浪,没有食不果腹,没有在深夜里赤脚站在谢盈朝的房门外,听到屋里的母亲压低的、断断续续的哀求声音。
他像个这世界上最普通的小孩一样,穿着干净的衣服,生在一个温馨的家里。
清晨,他背着书包出门上学,隔壁的女孩也走出来。
女孩比童话里的精灵还美,穿着一条纯白的公主裙,她看见了他,从包里掏出一瓶热牛奶递了过来。
这场美梦做了很久,谢斯止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许鸢画到一半放下画笔,在一旁洗手:“山腰的寺庙里可以吃斋饭,你去吗?”
谢斯止懒散地跟在她后面。
一路上,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天边飘来一簇云,是毫无杂色的纯白,柔软得像是一戳就破。
可就是这样柔软的云,却能遮住毒辣的日光,在大地上投落下大片大片的阴凉。
她耳边的碎发散乱在微风里,擦过白皙的侧脸,不安分地张扬着。
明明是在风里搔动,谢斯止却觉得心里有点痒,那几缕发丝像是破开他的肌骨,勾缠在了他的心上。
他摸了摸口袋,想点一根烟,可风是往下吹的,烟也会往她身上飘。
他犹豫了几秒,最后放弃了那个念头。
寺庙到了。
这里远离城区,寺庙虽不大,却是唯一能给学生们休息落脚的地方。
弗拉克斯曼学院财大气粗,为了学生们不受干扰,封了上山的路,因此今天寺庙的周围只有学生。
学生们都家境优越,根本没打算吃寺庙的斋饭。
他们要么自己备了可口的便当,要么叫家里的保姆、司机驱车几十公里爬到山腰给他们送饭。
谢斯止:“你身边那个小女佣……”
“她叫丽桦。”
“管她叫什么,她没给你准备便当?”
“准备了,我不打算吃。”
谢斯止正想问为什么,一抬眼看见几个学生在寺门口和僧人起了争执。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您手上的东西不能带进庙里。”
为首的女孩提着保姆刚送来的海鲜披萨,还冒着热气。
她身后的同伴们的午餐也大多是肉食,按规定,寺庙里是不能吃这些的。
僧人礼貌道:“您可以和伙伴们在外面吃完后,再进去午休。”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让我在外面蹲着吃饭?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再敢拦我,小心我让他打个电话拆了这座破庙!”
僧人蹙眉。
许鸢在门口领了三支清香,淡淡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位小姐,祸从口出,话不能乱说。”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女孩跋扈道。
“虫子的认知里只有虫子,垃圾的认知里也只有垃圾。”
“只有在东西的认知里,周围的一切才会都是东西,尊重其他个体,是只有作为人类才能懂得的最基本的礼貌。”
谢斯止在一旁听得笑了。
许鸢不会说脏话,但她会拐着弯的刻薄,没有骂人,却胜似骂了。
谢斯止此刻突然对那跋扈的女孩产生了一丝亲切感。
这个世界上能惹许鸢生气、被她刻薄的人不多,她算一个,刚好能和孤单的他作个伴。
“你……”
女孩还想回嘴,许鸢已经拿着清香走进了寺庙。
女孩想追上去吵架,同伴拉住她:“她是许鸢,别和她吵。”
女孩不忿,盯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家的玩物,她是仗着谢盈朝的势来奚落我吗?说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像她那种在男人床上生活的贱女人,菩萨都让她进,我凭什么不能进?”
……
寺庙很小,没有专门的点香处。
许鸢在正殿的香烛上点了香,用手轻轻扇灭了香头的火焰。
她站在佛像前的院子里,弯腰拜了拜,把香插在香炉里。
谢斯止抱臂看着她:“你信佛?”
“不算。”
“那为什么要拜?”
“去别人家里做客,可以不和主人打招呼,直接坐下来吃饭吗?”
少女眼瞳漆黑明亮,看着他:“你不吃斋饭?”
谢斯止:“谁说的?我快饿死了。”
“那就去门口取香。”
“……”
放在平时,谢斯止绝不可能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但他现在时刻牢记——许鸢在生他的气,于是格外老实,格外听话。
他取了香,回来乖乖地学着许鸢的模样,不太诚心地点香拜佛。
饭堂的斋饭已经做好了,白米饭,素炒南瓜,清炒油麦菜,还有一份豆腐汤,用四个大铝盆装着,吃多少打多少。
许鸢给自己打了一点蔬菜和豆腐。
谢斯止坐在她对面,屋里除了他们两人外就只有寺庙的僧人。
从窗口看去,是僧人们自种的菜地。
架上缠得黄瓜藤已经枯黄了,地里还有一小片青菜。
远处就是山上的红枫了,依稀能看到几个画架支在山腰。
暖阳、菜田、红枫、古朴的木质窗棱。
风里有不知名野花的香味,还有他对面安静吃饭的女孩。
谢斯止眼里映着入这样的画面,某一刻,竟觉得碧空之下的世界有种他从未见识过的自然与温柔。
“许鸢……”
“嘘。”女孩打断了他,“师傅们吃饭的时候,都不讲话的。”
谢斯止垂下眼,拿筷子尖去戳碗里的金黄色的南瓜,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鸢很快吃完饭,她在水池边洗干净自己的碗筷后就出去了。
谢斯止没有再跟着她。
他歪着头,望向窗外的风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
下午,许鸢回到山顶继续画画。
谢斯止在寺庙里坐了很久,傍晚时才上来。
许鸢画布上的画已经完成了。
他站在画架前,看着画布上红如火焰的枫叶,颜色艳丽,却有种苍凉的笔触。
许鸢在不远处的溪边洗手,她叫他:“谢斯止,你过来。”
那平淡的语气像是唤狗,让人有点不爽。
谢斯止耳朵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脚慢腾腾走过去了。
许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她拿起他的手腕,把自己腕上的一串沉香珠推过去,戴在了他的腕骨上。
那串珠子颜色偏暗,花纹也杂乱,有的珠子上还有细细的裂纹,品质并不算好。
谢斯止垂眼看着。
“我从庙里请来的,不是太好的珠子,不过师傅开了光,说可以护身。”
“什么?”谢斯止以为自己听错了。
“最近我常失眠,常在夜里反思自己,为什么会用那种恶劣的态度对待你。”
“一开始我以为是你的错,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对你态度糟糕,并不是因为我认定你是一个很坏的人,恰恰相反。”
“谢斯止,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很好的人,好到让我觉得,一些黑暗里的东西不该和你有关,不该把你沾染了,所以我不是在对你生气,我是在为你惋惜。”
“可就像你说的,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没有谁能对另外一个人完全的感同身受,试图去改变别人也是不明智的。”
“所以,关于你的事我不会再问了。”许鸢脸上的神情比秋日的山风还要柔和,“我只求菩萨保佑你。”
谢斯止声音有些嘶哑:“每天那么多人求菩萨,人人都要保佑,菩萨他管得过来吗?”
“当然。”许鸢笑笑,“今天是我生日,生日愿望是很珍贵的,菩萨要管。”
“你求了什么?”
“希望你一生平安。”
谢斯止静了,他沉默地站在山顶的秋风里,没有再说话。
“谢斯止,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只求菩萨保佑你。”
“希望你一生平安。”
少女的嗓音反复萦绕在耳畔,像极了柔软的玫瑰。
可在他的感知里,那并不是爱意缱绻的滋味,也没有散发着玫瑰的幽香。
只像一把玫瑰的利刺,不由分说、残忍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她天真、纯粹,毫无保留地信任他,却从不知道,在他皮骨之下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灵魂。
如果有天,她知道了真相,会怎样呢?
谢斯止敛着深黑的眼眸,生平第一次,觉得心被扎得很疼。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寸寸窟窿,破败得几乎要流出黑色的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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