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小男这话的意思很简单，福音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她很重要，我能有这个女儿，是我运气好，你不能有意见。

　　林嘉国听出来了，当然他也确实没什么意见。

　　在晒谷场那会儿，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脑子里就自动猜测过了福音的身份，无非就那么三种，一种，福音就是小男当时随意抱的谁家的孩子玩；另一种，这孩子就是他们家的，不过不是亲生的，可能是过继的或者是抱养的；还有一种，那就是孩子就是小男亲生的，只不过和他没关系。

　　当时念头很多很杂，但有一点却是他非常确定的，不管孩子是谁，与他有没有关系，他都没有资格去责怪任何人。

　　毕竟他是由他妈一个人养大的，他亲眼见过、也亲身经历过，一个寡妇要独自支撑门楣有多艰难，更何况那个时候他妈还有他，还有他二叔一家帮衬，可小男呢，她什么都没有，新婚当天他就走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凭什么要为他苦苦守着，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这些年辛苦你和妈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们过苦日子。”林嘉国认真的看着妻子，郑重的承诺道。

　　既然妻子为他吃了十年的苦，那他就应该还她往后余生所有的甜。

　　乔小男怔怔的看着他，好半响后才忽的笑了起来，伸手锤了下他的手臂，嗔道，“快收拾吧，一会儿音音该进来了，小家伙可见不得有人抢她妈妈。”

　　她正说着呢，余光就瞟到门口有个小身影正嘿咻嘿咻的翻着门槛，旁边还跟着她那一堆兔子兄弟。

　　她一愣，赶忙过去把正在翻门槛的小家伙拎了起来，哭笑不得道，“你怎么又在地上爬，奶奶呢？”

　　“菜菜。”福音一被妈妈抱起，就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脖子，边回答还边示威般的冲林嘉国扬起了小下巴。

　　林嘉国见状，友好的冲她笑了笑，可小家伙并不买账，哼了一声就把脑袋扭了过来，拽着她妈的衣领就往屋外拖，“妈、妈、走、走。”

　　“走什么走，你爸东西还没收拾完呢。”乔小男没好气的嗔了她一声。

　　小家伙听到又不高兴了，转头就冲着林嘉国凶狠的龇起了牙。

　　林嘉国见小家伙对他敌意这么大，也有些无奈，便道，“你带她出去玩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乔小男回头看了眼，“那你会铺床吗？”

　　林嘉国好笑，“肯定啊，在部队上，不光是铺床、打扫，有时候我们去……嗯，还得自己打猎做饭呢。”

　　“那你挺厉害啊。”乔小男笑着调侃了句。

　　林嘉国扬了扬眉，“不信？那一会儿晚上我给你们煮饭吃。”

　　“信，咋不信。得了，那你自己收拾着，我先带音音出去了。”

　　乔小男一说完，福音就迫不及待的拖着他妈走了。

　　出了门，乔小男才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子，教育她，“你个小东西，人小小心也小小，那是你爸，又不是什么外人，你做什么防他跟防贼一样。”

　　福音小鼻子一皱，哼了声，捏着小拳头在空气中挥了挥，大声道，“贼！”

　　“得，又让你学了个词。你奶奶究竟是在干啥啊，打个水要怎么久。”

　　打个水当然不需要这么久，王素娥只不过是想让儿子和儿媳妇多单独相处一会儿而已，只是没想到她的苦心会因为她的松懈而被她的小孙女给破坏了。

　　于是在听到乔小男的声音后，她便无奈的放下了手里正理着的青菜，端着倒好的白开水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收拾好了啊？”

　　乔小男摇摇头，指着怀里紧紧粘着她的福音，笑着道，“还没呢，音音这个坏家伙不准我给她爸收拾，她爸就让我先出来了。”

　　王素娥闻言，也无奈了起来，但她也没多说，只笑着摇了摇头，“得，那我进去看看。菜我还没理完，你带她去把剩下的理了吧。多看着她点，这小家伙狡猾得很，我刚才就是一个没看住，她眨眼间就不见了。”

　　“我知道。不过你也别待太久啊，不然我可管不住这小东西，她肯定又要来找你的。”乔小男笑着调侃了句。

　　福音还很配合的在她怀里点着脑袋嗯了声，看得王素娥好笑得不行。

　　等她进了屋，林嘉国也说了同样的话，倒是让王素娥又笑了一回。

　　收拾完手里拎着的那个大包，林嘉国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不大的行军包。

　　看了眼正在帮他铺床的母亲，他沉吟了下，才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开了口，“妈，我，把我爸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王素娥捏着手上的被子狠狠的紧了下，抖着肩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转过了身来，哑着声音问道，“他、在哪？”

　　林嘉国小心的将行军包往下拉开，露出了一套老旧的军装，那军装被折叠得很整齐，但露出的地方却并不干净，上面是大团大团暗沉的血迹。

　　只看着这件衣服，都不用猜，就能知道这衣服的主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骨头国家收敛了，葬在了烈士园，具体的位置我没打听到，这衣服是他们那个营唯一幸存的一个老兵给我的，当时牺牲的人太多了，他带不走，只能每人带走一件物品，爸身上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只有他牺牲时穿的这件衣服还是好的。”林嘉国声音是颤抖的，眼里也含着泪。

　　王素娥已经听不清楚他后面的话了，她颤抖着手捧起那件衣服，在看到那件衣服上几乎没有一块原色时，再也忍不住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看到他妈哭，林嘉国眼里的泪水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他妈，母子俩就一起痛哭了起来。

　　屋外，准备进门的乔小男也抹了下眼角，便抱着福音悄悄的退了出去。

　　直到天色渐暗，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煤油灯，屋里的母子俩才平息了悲伤。

　　王素娥抹了抹哭得红肿的眼睛，哑着声音道，“明天我去找幺叔公，请他算个好日子，把你爸爸……请进祠堂吧，他值得。”

　　“好。”林嘉国声音也沙哑得很，“我还带了爸的一些战友回来，他们都是咱们这个地方的，有些就是咱们本县的，有些是隔壁县市的，那个老兵本来是想自己带他们回家的，但他退伍之后，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常年下不了床，这次我找过去，他就将这事托付给了我，让我务必要带他们回家。”

　　王素娥听着眼里又起了泪，吞咽了好几下，才把泪意压下去，“应该的，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就成，不用顾忌我们。”

　　“嗯。”林嘉国抿着嘴角应了声，随即又道，“妈，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部队让我转业，就分配到咱们县里，过几天文件下来了，我就去报道，以后咱们一家好好的。”

　　听到这话，王素娥脸上才有了些笑意，她抬起头，点了点，“好，以后咱们都好好的。”

　　说完，又拍了拍儿子的手，“走吧，天黑了，待这么久，音音怕是都急了。”

　　林嘉国一听，脑海里立刻就想起了小家伙之前威胁他时张牙舞爪的样子，脑袋顿时就疼了起来。

　　“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王素娥笑，“那是她以前没见过你，以后你多和她亲近亲近，混熟了，她肯定就喜欢了。”

　　“真的？”林嘉国可不怎么自信，看那小家伙的样子，他总感觉自己以后的日子会特别的水深火热。

　　“真的，放心吧，福音是个大气的孩子。当初怀平把她的兔子吓跑了，她也就是哭了一场，哄了哄就好了。”

　　王素娥拍着儿子的手臂安慰了句，这让林嘉国又升起了一点信心。

　　于是等母子俩出了屋，看到乔小男背着孩子从灶屋出来的时候，有了一点信心的林嘉国就扬着笑脸主动冲福音伸出了双手，“音音，我是爸爸，让爸爸抱抱，爸爸可以带你飞飞哦。”

　　福音斜了他一眼，从小鼻子里喷出口气，然后果断扭过了脑袋。

　　哼，抢奶奶和妈妈的坏蛋，休想讨好我！

　　小锦鲤才不吃你这一套！

　　林嘉国：……

　　不是说小孩子最喜欢飞飞吗？为什么她还是不肯理我。

　　所以，她就是不喜欢我吧。

　　哐当，新爸爸刚升起来的信心再次崩塌成了碎片。

　　作者有话说：

　　林嘉国：音音，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不是来破坏这个家，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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