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虚地垂下眼, 想起不久前做过的那个秋千梦，胡乱编了一下说出来。

　　陆屹舟一听, 半晌也没说话。

　　“难道还不止？”

　　总不会是什么校园暗恋的情节吧, 他俩也不是同龄人, 应该没有同校的机会。之前查陆屹舟资料的时候, 也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交集。

　　明芷率先放弃：“算了，我从小记忆力就差, 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还记得小时候在大院玩过家家？”

　　陆屹舟的嗓音又低又沉，像是那种回忆录里的旁白, 一下把人带到了很久远的场景里，页面边缘泛黄，夹带着时光痕迹。

　　人生意义里的童年, 玩耍与肆无忌惮，重新浮现在脑海里，飞速抵达的片段花絮意外比想象中清晰，只是那些面孔与声音里, 似乎都没有陆屹舟的痕迹。

　　“大概记得些。”

　　明芷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就好像无意中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画面, 怎么都想不起来，偏偏另一个人也不明说, 就这么云里雾里地绕着。

　　陆屹舟点点头。

　　“占过的便宜轻易就不认了, 也对, 是你明芷的风格。”

　　明芷：“……”

　　这是什么话啊，凭空而降一口锅，明芷非要争个是非对错，结果刚起势，就被陆屹舟按住。

　　掌心覆在她颈侧，轻捏了捏：“下周三有时间吗？”

　　明芷：“有吧，怎么了？”

　　陆屹舟看着她，深眸里淬着灯光，嗓音清朗：“去领证。”

　　明芷惊诧：“这么快？”

　　陆屹舟动作一顿，微微俯低了头，玄关口的位置有限，离得近，周身气氛都跟着微妙浮动，脸红，暧昧，一点即燃。

　　“当着长辈的面，戒指都戴上了，现在想反悔？”

　　“不是这意思。”

　　明芷往后，背靠着墙。

　　陆屹舟：“19号是奶奶看的吉日，老人家还等着我们给她报喜。”

　　明芷舔了舔唇：“那……也行吧。”

　　漆黑的眼眸攫住眼前人，陆屹舟收回倾身的姿势，压了下唇角：“我提前预约，到时候去接你。”

　　明芷：“嗯。”

　　陆屹舟换好鞋，径直进屋。

　　仍旧站在玄关口的明芷愣了一下，随即换鞋跟上，因这个动作，她才注意到门口放着的女士拖鞋。

　　崭新，与他的是同款。

　　“下周三领证这事，真是奶奶提的？”

　　“嗯，老人家比较看中吉日。”

　　吉日？

　　什么吉日？

　　宜结婚？

　　明芷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正想百度黄道吉日，就被台阶绊了一脚：“哎哎！”

　　手机脱手摔了出去，连滚几个屁股蹲伴随着主人几声尖叫，最终翻面盖上。人则是被及时捞住，免了进新房便下跪的仪式。

　　“我手机疼，脚趾更疼。”明芷张唇，对着陆屹舟哭诉：“好端端的，在门口起台阶做什么？你这设计也太坑人了。”

　　陆屹舟把人扶稳：“坑的是你这种走路不长眼的吧。”

　　明芷：“快，帮我捡一下手机。”

　　“你自己站好。”

　　陆屹舟帮她把手机捡起来，随手翻看了两眼：“没事，没摔坏。”

　　明芷：“但这壳上的小钻掉了。”

　　陆屹舟不屑一顾：“又不是真的钻。”

　　这话倒是提醒了明芷，她拨弄戒环，瞥了眼钻戒：“你怎么会知道我手指尺寸？”

　　陆屹舟走到中岛台前倒水，头也没抬：“又不是没牵过。”

　　“牵过你就知道？”明芷挑眉，“糊弄谁呢你。”

　　“上次你在我那，落下了一个戒指。”

　　陆屹舟说的是明芷喝醉酒那次，当事人却记不清了。

　　“是嘛，我都忘了有这事。那设计呢？这是哪家品牌的钻戒？你怎么买之前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起码让我挑挑款式啊。”

　　陆屹舟眉梢微动：“怎么？不喜欢这款？”

　　明芷手肘撑着台面，后腰往下塌，俯下身来微抬眼，视线呈向上角度，懒懒道：“也不是，但我总得知道这款在市面上是不是热销，烂大街的款式，我明芷可不要。”

　　“那你可以放心。”陆屹舟仰头喝了口水，喉结弧线顺畅滑动，说话时，唇瓣上还沾着水珠：“这个款，世上仅有一个。”

　　水珠被削薄唇瓣抿开，明芷视线又跟着往上移了移，对上那双眼，再听他回答的这句话，浑身上下遍布舒适感，禁不住得意笑出来。

　　“算你用心。”

　　“嗯。”陆屹舟放下手中杯盏，抬了下手：“这套房子是我两年前购置的房产，不论是地段、交通还是周围环境与绿化覆盖率，都在我理想数值内。去年重新装修了一下，设计上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可以改。”

　　“我？”

　　明芷回头张望了一下，视线所及之处倒没有什么明显能挑得出来的缺点，敞亮、奢华，是她对着房子的最直观评价。

　　半山涧的风格和明公馆全然不同，偏现代些，它的奢华，并不是表现在色彩亦或是设计上，而是细节处。

　　墙上的壁画，角落的艺术摆设还有全智能家居，随处可见的一些心思，都不普通。

　　“这可是你家，我哪来资格说什么不喜欢。”

　　陆屹舟：“纠正一下你的说辞，是我们家。”

　　明芷怔了一下，脚后跟啪嗒落地，紧跟着直起身来：“你的意思是……”

　　陆屹舟：“婚房。”

　　“你这是想做戏做全套？”

　　做戏？

　　陆屹舟不算愉悦地扯了下唇角：“谁跟你说我在做戏。”

　　“那不然呢。”

　　陆屹舟把进度条拉得这么快，无非就是需要这个已婚身份，许是生意场上方便？明芷也懒得去细究。

　　“我最近很忙没空搬家，而且我要做设计，来这里不方便。”

　　陆屹舟点点头：“你跟我过来。”

　　又卖什么关子。

　　明芷跟上，推开阳台门后，入眼是一大片庭院，在这做个小花圃或者是烧烤区应该会很不错，嘴上说着不搬，但心里已经盘算起来。

　　左侧一壁黄木香，仔细看还做了牵引，旁边有个阁楼样式的小木门，推开后发现是往下的台阶。

　　明芷提着裙摆跟在陆屹舟身后，手不慌不忙地往前伸：“拖鞋绊脚，你拉着我点。”

　　倒不是故意撒娇，这双女士软拖确实有点大，轻薄鞋底，走路的时候随时都跟要把鞋子给踢出去一样。

　　陆屹舟半转过身，拉着她，侧身下台阶。

　　负一层居然留了个小作坊！

　　“这……”

　　入目全是熟悉的工具，都是平日里做模型需要的，大到45°切割机，小到各种推刀勾刀，这里都有。

　　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壁柜，放置各种建筑小模型，也不知道是上哪儿淘来的。好几个款连明芷都没有见过，均是复刻大师作品，做到比例还原，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二层还有个南向的书房，采光条件很好，也是留给你做设计用的。从这里的电梯可以直接上去，到时你不论是画图还是制作，都不用太折腾。”

　　陆屹舟背靠着壁柜边缘，看着明芷，平静解释。

　　小作坊都布置得这么全面，用不着看二层的书房，明芷就能想象得到，更何况他已经把最重要的一点提了出来，那就是采光。

　　南向房间，一间屋子里的灵魂场所。

　　“你什么时候开始安排这些东西的？”

　　工具随时可以买，这些模型呢，总不能也是临时去淘的吧？

　　“回国后不久。”陆屹舟薄唇微微一抿，“在某人提醒我，还有个未婚夫的身份后。”

　　明芷的表情一下顿住，半晌仓惶垂下眼，清了清嗓子：“什么鬼。”

　　“不承认？”

　　陆屹舟双手抱臂，目光瞬也不瞬地凝着她，下巴微抬，语气模仿着在Fanku遇见时，明芷说话的样子。

　　都隔了这么久了，没想到他还能把当初自己仗着醉酒说的话原封不动复制出来，明芷急得赶忙上前捂住陆屹舟的嘴。

　　“别学了！我记得住！”

　　“怕有些人不认罢了。”

　　掌心还虚捂着他的嘴，以至于说话的时候，柔软唇瓣摩擦手心，暧昧滚烫，明芷把手收回来，藏在身后，张了张手指，嘴上嘀咕：“谁不认了。”

　　陆屹舟轻嗤一声。

　　“没别的意思，今天当着长辈们的面，婚也求了。老太太心思重，嘴上说着放任小辈发展，实则心里比谁都惦记着。”

　　陆屹舟收手抄着口袋，站直身，掠过明芷走到制作台前，目光循着上面摆放的工具，一样样扫过。

　　“万一哪天她心血来潮，不打招呼就来半山涧找我们，发现我俩没有住在一起……”

　　明芷呼吸一滞。

　　陆屹舟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游刃有余，像是把全盘棋局的走向都看透了一样，冷静道：“我不想让奶奶失望。”

　　小作坊里的时间，似乎因这几个字被匀速拉长，呼吸起伏的频率也跟着变缓。明芷觉得自己的思绪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经历了天跟地的变化。

　　前一秒觉得这男人是蓄谋已久，下一秒就被拉着看清现实，他只是不想让长辈失望。

　　“懂了。”明芷点点头：“过几天再搬吧，等我开题报告定下来，学期结束再说。”

　　陆屹舟：“好。”

　　走之前，陆屹舟更新了大门的密码锁，把明芷的指纹录入进去，到了小区门口又做了信息登记。

　　看着管理员细致又严谨地在资料上备注“陆太太”，明芷整颗心不上不下地悬着，以至于拍照时表情都不太明朗。

　　管理员大约是没料到，拍了一张后抿了抿唇，温馨提醒：“陆太太要不要笑一下？这人脸识别，以后您在电梯口和停车库，都见得到的。”

　　见得到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会在屏幕上显示？

　　意识到这点，明芷慌忙整理刘海，端正坐好，露出标准八齿微笑。

　　陆屹舟站在旁边，看了眼，禁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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