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官员争先恐后的一睹两位王爷风采,不小心撞翻酒杯,在地上滚出一片响声,燕王一惊,目露不悦地回头看去,似有指责之意,叫失手的官员一阵害怕。
晋王则是略微扭头侧目,眼睛像是回避耀眼的烛火,微微眯起,又像是故意地柔和了自己眼睛的凌厉,嘴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
在场众人难免将两位王爷放在一起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晋王仪度端方,性情和美,他日纵然不能入主东宫,此等绝艳人物,也会在史册上留下浓重一笔。
两位王爷的座次排设的十分巧妙,一左一右,紧邻着今上,并无高低之分。
燕王坐到左侧,在张瑞身边,张瑞和岳重泰比肩而坐,晋王则在右侧,下首是董童英。
三司众人都随着董童英在右侧,隐隐有以晋王为尊之意。
也有刘求俞等人面露不悦,对董童英也无尊敬,直往左侧看,想在今上和后妃到之前,将座次做个调换。
令人意外的是两位年幼的郡王,往常无论是何种场合,都尽力将自己瑟缩在燕王身后,既不想让人看到,也不想让燕王找麻烦,这一回却坐到了晋王身后。
两个人仍旧好的不分你我,在赴宴之前,便仔细商量过,最后统一认为燕王可怕,晋王更可怕。
但是晋王的可怕里透露着一丝善意,怜惜弱小,燕王对他们兄弟则是嫌恶,好像他们是今上对张贵妃不忠贞的见证一般。
若是燕王上位,恐怕他们两个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还是干脆些,投奔晋王。
还有一些铮臣清流,不在乎是左还是右,只守着自己身前那一亩三分地,目不斜视。
晋王和燕王谁更有胜算,似乎也是一目了然。
在前朝众人到了之后,今上携后宫到了集英殿。
张贵妃俨然是后宫女子之首,只因不是中宫,不能坐在今上身侧,亦不能在偏殿主位落座,然而就算坐在侧座,她也是后宫之首。
今上曾提过要立张贵妃为后,谏臣碎首以谏,阻止了张贵妃入主中宫,纵然如此,今上也未再立后,她在一些仪制上日渐松懈,今日所戴的龙凤花钗冠,就有大小花二十四株,应皇后乘舆冠梁之数。
她那一身华服,也有许多逾矩之处,纵然隔着墙两殿之间的隔扇,也清晰可见,御史们行过大礼之后,便纷纷蹙眉,交头接耳,有要参张贵妃之意。
御史们动作并未多加遮掩,张贵妃亦能看到,面对此种情形,她只是垂下头去,看自己面前摆放的定州红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枝亭亭玉立的初荷。
今上身居高位,自然也看到了,见御史们因为今日是天宁节而停了进言,不禁松一口气,让魏桥去吩咐偏殿内侍挂起白纱,阻隔住两殿之间往来的目光。
白纱很快徐徐展开,张瑞领着众臣向今上祝寿,又送上寿礼,众人寿礼虽然珠光宝气,但在天下奇珍唾手可得的皇宫之中,也显得平平无奇。
直到燕王将那一瓮“黄河清”倒出来,整个集英殿忽然沸腾。
第二百三十一章 歌舞
黄河清!
今上登基至今,从未出现过此种祥瑞,先帝在时,倒是出现过两次,只是时隔以久,都忘记了。
一个普通的白瓷翁,一个小小的茶盏,里面盛载的竟然是如此震撼人心的祥瑞。
今上盯着茶盏,也激动,激动到了想要振臂高挥,然而他是天子,九五至尊,怎么能如此失态。
他想起黄河数次大患,裴太后逼迫他写“罪己诏”,抚慰民心,他虽有千般不愿,却还是得说自己“愚而不明,政有所失,行有所过,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
他有何不德?
太后牝鸡司晨,不肯还政于他,又使裴家霸占朝堂,乾纲独断,才是真正不德。
而他什么都没做,却要下罪己诏,还要避殿减膳。
裴太后一死,黄河水患依旧,御史们也曾让他下过罪己诏,每次都会拿“黄河清”来说事。
御史和裴太后一样令人厌烦,他甚至怀疑御史是受过裴太后的训导,动不动就碎首以谏。
现在好了,黄河终于清了,罪己诏这座大山终于从他身上移走,他再也不必因此而向上苍请罪。
他没罪!
今上露出笑容,抚摸着白瓷翁,终究是没能按捺住心中激动,大声道:“好!广裕甚得朕心!”
燕王李广裕得了这一声赞,当即跪地阐明自己对君父的心意,群臣则是暗自思量今上这一句话的分量。
燕王得帝心,难道陛下已经有意立燕王为储君?
今上一言激起千层浪,朝臣都在暗中打量晋王和燕王,今上却兀自沉浸在喜悦之中,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带来了如此大的反应。
他还在意犹未尽。
就在此时,张瑞起身,站到大殿之中,老泪纵横,跪倒在地:“黄河清、圣人出!陛下治国有方,福泽百姓,才有今日之祥瑞!”
众人纷纷起身跪倒,口中发出的声音都成了张相爷的回声:“陛下治国有方,福泽百姓……”
也有些明白人,一边口呼万岁,一边在心中纳闷:“陛下治国,堪称庸医治病,陛下开方误国,庸医开方杀人,两者之间,相差无几,怎么黄河还清了?”
要么就是吴保志治河有功,要么这祥瑞就是瞎编。
倒是晋王在来使中听到了一句话:“黄河清,上游必干旱。”
他仔细想了想燕王所说的河北东路澶州,上游是河间府、真定府,这两府若是干旱,漕粮可要提前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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