讼状久无应答,致使死者亲人投告无门,半路拦臣之轿,请臣为其主持公道,臣无能办案,请陛下降下恩旨,彻查此案。”
又是张家。
今上眉头紧簇,强行忍住的怒火已经快要按捺不住。
张瑞造反,张家大爷贪腐,张家二爷因为丢脸杀人灭口,他们眼里还有他这个皇帝吗?
窦曲山叹息道:“陛下,臣无能,刘台谏所说的两份讼状,臣一直在查,只是线索少,那班衙役所乘坐的游船,也在拖上岸后遭人恶意哄抢,劈砍成了碎片,那四个大夫各有各的死法,又只有一人递了讼状,臣细心查访,才查出来另有三人死的突然,只是不曾知道此事与张衙内相干,还请陛下降旨,由提刑司同查此案。”
刘宝器冷笑:“提刑司连刘求俞的口供都拿不到,还能审张衙内?”
沈知节和邓仲伦面红耳赤,无可辩驳。
今上看着张瑞:“张旭樘虽喜爱夜游,但心性尚佳,纵然受人戏弄,也只会拿铜钱砸人,不会杀人,此事窦知府再细心查探,不要冤枉了他。”
“臣遵旨。”窦曲山连忙领旨。
“刘卿还有话?”今上见刘宝器站在原地不动,问道。
刘宝器看向张瑞:“张家父子专权弄术,结党营私,卖国求金,今日早朝时,臣自待漏院而出,见一低阶禁军于阴私之处对人语,张瑞当年伙同陈王造反,如今有一证物在苏副指手中,即将呈于陛下,臣在此多时,未曾听闻陛下言及此事,忧心苏副指和张相勾连,瞒下此事,臣请苏副指出来对答。”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议论之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今上变颜失色,没想到护卫自己的禁军中竟然也有人和张家通风报信,积攒了许久的怒火终于在此时喷发。
他破天荒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神情震怒:“你们张家,反了天了!”
他虽然骂的是张家,目光却不敢直视张瑞。
张瑞跪地请罪,不为自己辩解,张派也纷纷跪倒在地,请今上彻查妖言惑众之人,此言必定是他国细作,如今定州已经有一个月没下雨,细作借此机会,动摇国本来了!
燕王此时此刻也意识到了张瑞的重要,恨不能将刘宝器给锤死。
倒张派在张派的伶牙俐齿下节节败退,全无招架之力,只有几位台谏,素来口舌之利,能辩群臣。
晋王站在言语汹涌的朝堂之中,站成了一块磐石。
对于眼前激烈的争执,他冷眼旁观,看着今上在暴怒之余还要束手束脚的怕着张瑞,觉得可笑。
他料到今上不会当众揭发张瑞参与过陈王造反一事,所以安排了裴家的人在刘宝器面前悄声说话,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没有行差踏错,大殿中融化的冰山带来的凉意萦绕在他身上,让他感到万分舒适。
片刻后,一直沉默的张瑞忽然出声:“陛下。”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积威已久,轻轻两个字,所有争执的声音便都停了下来。
他挺直了脊背,又将手中所执朝芴轻放于地,双手高举,除下头顶官帽,放置于身前,最后跪伏于地:“陛下,臣昔日年少轻狂,言行多有不妥之处,臣请陛下查实,清白与否,自有论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昏君
张相爷以文人风骨,轻巧震慑众人,燕王脸上焦急之色顿缓,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纵你晋王有万般手段,张瑞也能四两拨千斤。
同时燕王对谋反之说嗤之以鼻——张家有他这个皇子在,为何要和陈王去造反,图陈王风流?
岳重泰庄重立在一侧,一言不发,维持着枢密院不与文官为伍的祖制,也不信张瑞会和陈王造反,只是心中忽然一动,想起张瑞和他换的虎符。
若是不造反,他为何要定州十万兵马?
可他为何造反?
如今朝堂上,晋王还未能和燕王分庭抗礼——不对,之前是未曾分庭抗礼,可从昨天夜里开始,张旭灵进去了,到现在早朝,张旭樘身上背了人命案,张瑞陷入陈王造反的陈年旧事,转眼之间就将如日中天的张家给打掉了一大半。
莫非张瑞早已经料到今日,所以才要十万兵马,拥兵自重?
他再看神色自若的晋王,心中忽然有了一丝笑意:“还好,岳家还没有把两个女儿都押在张家这条船上。”
然而刘宝器不为张瑞所动,大声道:“相爷休将造反谋逆定为年少轻狂、言语不妥,若真有欺君罔上之罪,岂能脱帽了之!陛下请叫苏副指前来陈述,再由提刑司或刑部彻查,张相爷待罪之人,亦不能再在朝堂出入!”
张瑞堂堂执宰,受到刘宝器一位台谏如此指责,未曾给自己辩解,而是跪伏于地,磕了个头。
反倒是董童英站了出来,呵斥刘宝器:“朝堂之上,焉能断案,张相有没有罪,你能逼问出来?还不快退下,由陛下裁决!”
刘宝器直接顶撞他:“我是为国家计,才有此言,若是禁军与张相为一丘之貉,国之焉存?且张相在朝多年,专权独大,站在这里的诸位暂且不提,各要路要职,皆出自张相门下,各路情形好坏,皆出自张相之口,莫有敢越雷池者,天宁节,燕王送‘黄河清’给陛下,本是天意,为何成了燕王的孝心?为何无人上奏祥瑞?长此以往,国家有变,计相担责?计相不让我追究,莫非是物伤其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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