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她高出一头,此时正垂了眼,往日冷峻的眼神,因认真专注地绾女子发,竟也是柔情百转的。
颈线,下颌线,唇线……能看到的,所有的轮廓线条,线线分明,盯久了,开始绕啊绕,绕得她思绪纷乱。
乱什么呢?
店里放着轻柔的纯音乐,孟水意却觉得,快要盖不住她的心跳声了。
小舅离她这么近,会不会听得到?听到了,他会怎么想?
其实也就几十秒,至多一两分钟,孟水意屏着呼吸,时间概念错乱了,以为过了好久好久。
终于,他的手指离开了,指甲不经意刮了一下她颈后的皮肤。
很轻,他指甲修得短而圆润,没有痛感。
她就是,感觉那里一下过了电般,连带着浑身,酥麻了。
柏舟对此全无所觉,抬起眼来,鉴赏艺术品般,满意地,浅淡一笑,“这会儿好一些了。”
孟水意心道:我不好。
试完柏舟选的,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问她还有什么中意的,再试试。
自路漫嫁给孟家和,孟水意再没和男性逛过服装店,可大抵是因为柏舟的松弛,她也不觉别扭。
就像普通的朋友逛街。
——她恍然忆起,她之前说的“平等”可以是这样。
孟水意又挑了几件,柏舟依旧没要买下的意思。
她只当他没看中,这么算了,换回自己的衣服,等他一起走。
他却指了几件,说:“麻烦帮忙包起来,谢谢。”
孟水意惊讶,为他们的默契——她也喜欢这几件。
其实,刚刚他的停顿,是在揣摩她的态度。
买衣服,总要买她喜欢的。
后面又买了双鞋,就没再逛下去,因为孟水意坚决表明,她不需要了。
柏舟把孟水意送到家,他长臂一伸,将后座的纸袋拿过来给她,除了衣服,还有给她打包的甜品。
她问:“小舅,你不回吗?”
“我还有事。”
“好吧,小舅再见。”孟水意解安全带下车,对他挥了挥手。
柏舟开去了温莱园。
那是位于市区的一片别墅区,是祁州富人聚居之地。
总共只有十八栋独栋别墅,由世界顶尖建筑设计事务所设计,采用欧式经典建筑风格,当年开盘,柏舟才十几岁,只在报纸上看到过照片。
柏家所居住的那栋,是法国枫丹白露式,占地面积超过五亩。
柏舟驶入大门,停在车库,由保姆带领,顺着门庭、走廊,到会客厅。
长沙发上坐了两个人,只有柏衡抬眼看他,“来了?坐。”
柏舟淡声打招呼:“爸,程阿姨。”
柏衡与程喻茵年纪相仿,皆近古稀。程喻茵头发染过,梳得光滑,仪态端正,态度却冷淡,对他的问候不予理会。
保姆端了茶点来,茶香馥郁醇厚,水色红艳明亮,是上好的红茶。
柏舟端起,啜了口,便搁下——做的表面功夫。
“这段时间,尽快把你自己那边的事做好交接,你没接触过公司业务,先熟悉熟悉吧。”
柏舟说:“我在看李秘书发给我的资料。”
柏衡起身,从书架上拿了几本书和一些纸质资料,“这些你也看一下吧,不懂的问你大哥或者李秘。”
“好。”柏舟接下。
“你答应过我的,记得如实做到。”在风华正好的柏舟面前,垂垂老矣的柏衡没了逼人的气势,“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
柏舟泰然自若:“这点大概是遗传到你的,想要的,就志在必得。”
程喻茵听不下去了,冷冷地睨了眼柏舟,离开会客厅,还端着贵妇人的架子。
从头到尾,她一言未发。
打柏舟那天出现在医院起,程喻茵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要不是早年就做过亲子鉴定,他一个身份不明不白的私生子,何以能姓“柏”?如今又何以能踏入柏家?
何况,他如此野心勃勃,毫不掩饰他的企图。
柏衡不怕,甚至是欣赏的,怕的是程喻茵。
真有柏舟继承柏氏的那一天,她和柏玊,柏家堂堂正正的夫人和嫡子,又成了什么?是祁州的笑话!
柏衡年纪大了,头脑还没糊涂,要不然也不会死死抓着权不肯放,她一点机会都没有。
都是他的儿子,他又有制衡程家的心,只看他们兄弟俩谁成王,谁败寇。
柏玊从来不是做生意的料,又有腿疾,怎么斗得过小他十数岁的柏舟?
程喻茵又气又急,却无计可施。
柏衡和柏舟留在会客厅聊着。
柏玊坐着自动轮椅过来,身后还跟着管家。
他今年四十岁左右,天生有腿疾,能直立,走路不方便,不外出时,便坐轮椅。
“玊”这个字,似乎是他的爷爷所取。
意思是,瑕疵要伴随他一生。
可见老爷子多失望。柏舟还没出生,他已去世,这个猜测便无法求证。
如何无忧所说的,柏玊确实儒雅,他一身休闲服,熨帖舒适,而不敷衍。
他坐在轮椅上,要矮一截,对柏舟伸出手,“柏玊。”
“你好,大哥。”最后两个字,柏舟咬得不重,却格外慢。
柏玊笑笑:“这么久了,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约你没约到,听你的朋友说,是你家里有事?”
他一个人在祁州,有什么“家”?
柏舟说:“我表姐家。”
柏玊想想,貌似随意地问:“路漫?她还有个女儿,叫孟水意,是吧?”
柏家要调查他的远亲近邻,是易如反掌的事,柏舟不以为奇,只是柏玊提到孟水意,他不免心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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