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是真的睡着了。

　　不是为了躲避叽叽喳喳的太宰才装作自己睡着的样子。

　　他是一个对续命睡眠需求不高的人， 这大概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算是人类了，所以当费奥多尔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的时候， 他自己都震惊到了。

　　他隐约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监狱是模块化的，每一个模块都是可以移动的，这样可以防止犯人在移动的时候闹出什么幺蛾子，方便了监狱的管理。

　　费奥多尔睁开眼之后，没有看到正对面的太宰， 他就明白了自己被移动。

　　他向一边看去， 一眼就看到了一脸疲惫地冲他微笑的安东尼。

　　安东尼过来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安东尼能够接近的、能够作为他的担保进入默尔索监狱的人都不太好说话，在费奥多尔不在的情况下，他们甚至可能都不搭理安东尼。

　　费奥多尔其实并不希望安东尼来探监。

　　因为这样意味着安东尼知道了更多的事情真相。

　　费奥多尔知道安东尼一直在等着他坦白一切，但是费奥多尔不但没有坦白的意思， 甚至还想要欺骗安东尼一辈子。

　　只要能够一直欺骗安东尼，欺骗到他生命的终结，那么他所说的谎言和真实也没有多少区别了。

　　“费佳……这里不是人类该住的地方吧。”安东尼并没有好好坐着，而是胳膊撑在大腿上， 没什么力气地说道。

　　安东尼其实很想告诉费奥多尔他现在的状况很好，但是这几天的奔波和睡眠不足让他实在是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他又不是费奥多尔这个能连续几天几夜的工作， 他还是一个正常人。

　　所以他只能在费奥多尔面前被迫的展现出自己的疲态。

　　不过这也比他脏兮兮地来好。

　　“还好。”费奥多尔觉得大概是安东尼是一副困兮兮的样子， 所以他也有点累了。

　　“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安东尼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

　　费奥多尔：“……”

　　此时此刻安东尼压根不会停他说话。

　　他和安东尼的日常中往往都是他说的算，安东尼也很乐意听从他的智慧。

　　但是当安东尼认真起来的时候， 费奥多尔就管不住他了。

　　安东尼脾气好， 面对他的时候也很温顺， 可是他决断起来干脆又利落， 固执起来也让人头疼。

　　“安东！”费奥多尔的脑壳疼，“您能不能不要惹我生气？”

　　先不说干扰他计划的问题，安东尼会知道他卑劣的一面的！

　　毁灭世界是他现在的兴趣，然而他自认为自己的重心是在家庭上的，安东尼比他的兴趣要重要。

　　计划可以被破坏，但是安东尼不能脱离他制造的信息茧房。

　　“是您在惹我生气！”安东尼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飙升，疲惫的感觉开始消退了，“这种地方您能做什么？您有考虑过我在看到您待在这种地方是时候有多难过吗？”

　　费奥多尔隐隐地觉得自己的身体伴随着自己的愤怒变得难受起来了。

　　安东尼很想质问他他难道还没有他的计划重要吗？

　　但是这种质问对解决问题没有多少作用，只会让争吵变得更加激烈。

　　安东尼不想和费奥多尔吵架，更不想问出这种如同怨妇一样的问题。

　　“……您就这么不愿意相信我吗？”费奥多尔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安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安东尼的瞳孔放大，看着穿着白色囚服的费奥多尔坐在床上轻蹙眉头，这让他看上去有点可怜脆弱。

　　安东尼不明白为什么费奥多尔能表现得那么委屈。

　　明明委屈的应该是他吧？

　　但是这的确有效。

　　费奥多尔不表现的可怜的时候，安东尼都没有办法和他认真吵架，更别说他在神态上示弱了。

　　安东尼沉默了下来。

　　费奥多尔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件事情的可信度并没有那么高。

　　费奥多尔看着安东尼垂着头，费奥多尔可以看到他的发旋，那头茂密的头发让费奥多尔又想伸手好好摸一摸。

　　但是他隔着监狱，没有办法摸到安东尼。

　　这让他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恐慌感。

　　安东尼抬起头，在他思考的时候眼神会不由自主地冰冷起来，费奥多尔看着安东尼的眼睛略过他。

　　费奥多尔搓了一下胳膊，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明显了。

　　他的确多少享受安东尼那冷漠的眼神，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怕的不得了——万一安东尼想要抛弃他呢？

　　毕竟他是这么糟糕的人。

　　品性恶劣、屡教不改，和安东尼其实并不是一类人。

　　安东尼揉了揉自己的头：“费佳，你想吃什么？”

　　这个话题稍微有点跳跃。

　　费奥多尔抬起头。

　　“你最近吃的怎么样？我想要给你做点东西吃。”安东尼略过了刚刚不愉快的话题，但是语气平平，表情有点冷漠，“这个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吧？只要全部使用你们监狱的材料并且在你们的监视下做的？”

　　安东尼后半句话是问狱警的。

　　狱警不和安东尼搭话的理由安东尼其实也清楚，他之前问的问题有点刁钻，对方也没法回答他。

　　狱警冷冰冰地说道：“可以。”

　　“谢谢。”安东尼也有点冷冰冰地回答道。

　　实际上安东尼的合理要求默尔索监狱都是会答应的。

　　安东尼在进到默尔索监狱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换了，自然也不能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能够进来的人多少和政要有点关系，他们是不愿意得罪的。

　　这种要求又不是不能满足。

　　费奥多尔压根不在意安东尼做什么，他无论做什么费奥多尔都吃过，监狱里的菜单也有冰淇淋，费奥多尔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他觉得自己之前的计划还是有一点草率，自己的确是把安东尼榨干了，但是那是拴住了他的身体，压根没有拴住他的心。

　　费奥多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慌，难道和他之前犯困有关？

　　不过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他皱着眉头看着安东尼和预警说话，实际上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说话的内容上面。

　　他觉得自己现在得想个办法拴住安东尼的心。

　　默尔索监狱的环境让安东尼太过于不安了，安东尼脑子里的那根弦被崩断了就不好了。

　　他现在除了出狱，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安东尼高兴起来的？

　　安东尼和狱警的交谈十分简单，所以他现在就看着费奥多尔思考。

　　他用舌尖抵着自己的下颚，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实在是太低落了。

　　他抬起头，努力地想要挤出一个笑容，让费奥多尔开心一下。

　　“费佳……”

　　“安东，要和我一起把《卡拉马佐夫兄弟》后半部分写完吗？”费奥多尔双手交叉支着自己的脑袋，他的手遮住了半张脸，他的眼睛从手背上有点小心地观察着安东尼的反应。。

　　安东尼愣住。

　　他来不及思考什么，但是他的脸上克制不住地露出了笑容，银灰色的眼睛一瞬间多了光彩。

　　安东尼不累了，安东尼也不困了。

　　他现在甚至想要绕着默尔索监狱跑一整圈。

　　“真的吗？太好了！你们有纸笔吗？”安东尼对身旁的狱警说道。

　　狱警看着这个人一秒钟从抑郁变得兴奋，他不知道该说安东尼太好哄了还是该说费奥多尔太会拿捏人心了。

　　他向上司打了个报告，看看能不能批下来。

　　费奥多尔看着安东尼双手放在膝盖上，双腿晃荡着，因为腿长，脚尖还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觉得自己如果给安东尼一条猫尾巴的话，他的尾巴现在一定高高地翘起。

　　费奥多尔稍微安心了点，安东尼还是那么容易哄。

　　作者有话要说：

　　注：《马卡洛夫兄弟》是陀献给安娜的书，但是他只写了第一部 就去世了，在他看来这本书甚至可以超越《罪与罚》。

　　小剧场——

　　安东：比作者咕咕更惨的是什么？莫过于作者直接便当了！

　　安东：不过你能续得上吗？

　　费佳（目光飘远）：能。

　　安东：真的……

　　费佳：只不过好久没碰了，你得给我亿点点时间想想。

　　安东：……

　　费佳：不要抛弃我啦QAQ

　　安东：你怎么一副贱受哀求渣攻留下来的样子？

　　咪……抱歉今天晚了。

　　家里大扫除。

　　准备码字的时候有人送来现杀羊，我扣了羊眼球解剖玩，结果忘了时间。

　　【对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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