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报也……◎

　　“有什么不一样。”

　　松月站在阳台栏杆旁, 夜风把头发吹得微乱，声音闷闷的。

　　“包养后抛弃, 会产生受辱的恨意；交往再分手, 也同样会有厌恨……从这种角度上来看，其实也都一回事，不是吗？”

　　缺了一半的月亮挂在夜空, 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轻纱, 松月记得，昨晚也是这样好的月色, 被风拂起的窗纱上流动着如水的光华，他苍白的侧脸在这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渐渐柔和下来, 那双漆黑的眸一点点亮起来，看得她几乎心口发烫。

　　很多准备好的腹稿都没有派上用场。

　　还没走到挟恩要挟那一步，他就已经说了同意；哪怕她表示只能私下交往，他也说可以。

　　那样温柔的月色下，她的心口好像被虫子啃走了一块。

　　眺望着北斗的星辰，她默数到第四颗就停止。

　　镜子头疼地在一旁纠结了老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妥协：“……也行吧。”

　　.

　　“……

　　投我以木李, 报之以琼玖。匪报也……”

　　七八岁的小不点们在齐声朗诵《诗经》，清脆的读书声从东侧教学楼传到了松月她们这边。

　　这是自习课，陶绣宁一个人坐在窗边低头看书, 令仪视线往她身上一扫，已经见怪不怪了。

　　令仪托腮听了会儿, 往椅背上一靠, 感慨地长叹说：“长大真好, 以前小时候呢, 天天都得摇头晃脑背这些古诗文, 头都要大了。”

　　“咦--，松月你有在听吗？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松月？”

　　松月又一次称病请假。

　　主动提出要交往的人，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天没有出现，第二天也没有出现，在第三天的黄昏时分，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在病房门口。

　　金橘色的霞光从走廊铺洒进来，一直延伸到病房里面，她双手交垂地拎着一只樱花粉的保温桶，身影沐浴在霞光里，神色有些谨慎的迟疑不定。

　　目光对视了会儿后，她才移动脚步，慢腾腾地走出那片霞光。

　　保温桶里装着热腾腾的乌鸡党参汤，她低头拧开盖子，把保温桶推到他跟前的小桌子上，然后在离床很远的地方坐下，不言不语地坐着等他喝完汤。

　　“怎么了？”他问。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第二天是中午，一模一样的保温桶，昂贵的虫草加上莲籽、龙眼、山药，煨了一上午的乳鸽汤。

　　一样远远站在床尾之外的地方看着，一直到离开都基本没怎么开口。

　　第三天炖了鲫鱼，奶白的汤水上躺着几根翠绿的香菜。

　　“你不喜欢吃香菜吗？”

　　她惊讶地看着香菜被一根根挑出来，好像看到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突然好奇地问出声。

　　声音并不大，但是巫衡的心里却在那一瞬间松了口气。

　　“嗯，”他额前的碎发微微遮住眼，仿佛斟酌般接着她的话回，“香菜的味有点重。”

　　“是这样啊，”她好像找到了对话的方式，“那要是放葱花呢，你讨不讨厌葱？”

　　他迟疑了一下：“……不是很喜欢。”

　　她有点诧异地眨了眨眼，像是第一次真正了解他这个人一样，“原来你还挺挑食的。”

　　“那芹菜呢、苋菜呢、还有小青菜、大白菜呢……”

　　问完一串后，她讶了一声，仿佛不可思议般睁大眼：“天呐，你怎么这么多东西都不吃，比我还挑食。”

　　他更正她：“不是不吃，只是不喜欢。”

　　松月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她现在的表情就很好猜，大概就纯粹好奇地写着“你们家情况又不是很好，这么挑食真的不会饿死吗？”

　　她有点惋惜地看了眼还冒着的鲫鱼汤，问：“汤里加了香菜，你会不会也讨厌汤的味道吗？”

　　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还得重新给他买份午饭，可外头饭店的菜通常油盐放得多，会不会对伤口恢复不好。

　　乱飘的思绪被打断，他似乎笑了下，说：“不会。”

　　她支起下巴，坐在床边看他喝汤，纠结蹙起的眉就好像家里突然多了只挑食的猫，哦不，猫都不一定有他挑食，像大福就来者不拒，喂什么都吃得很香，所以长了一身肥嘟嘟的肉，还不爱动弹。

　　也许是因为鲫鱼多刺，所以这次用餐的时间几乎延长了一倍，松月从包里摸出纸和笔，巴掌大的一个精致小本子，系着绛红色的系绳，绕本子裹两圈，绳子底端缀着樱桃造型的小铃铛。

　　她解开来，嘀嘀咕咕地问他还有什么不爱吃的东西。

　　对于病人，她还是很有爱心的。

　　细长的粉色钢笔墨水快用完了，她甩了甩，咕哝着自言自语：“这么挑食，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奇怪。”

　　他那双桃花眼弯了弯，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松月心里悄悄嘀咕，原来吃饱喝足了，跟大福一个样会很开心。

　　她用手臂悄悄掩了掩，翻到本子的扉页写下一行小小的字——

　　XX饲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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