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能忍，我当初还不如你呢。◎

　　秦如玉在侍者的领路下, 来到二楼一间独立包厢门前。

　　她在门口停了下，防备地拎紧手里的包, 走了进去。

　　“你是……”她狐疑着看向眼前人, “给我下请柬的那个人？”

　　“没错，鄙人姓楚，楚怀桉, 在程家名下的产业做事。”

　　楚怀桉一身得体的西装, 鼻梁上架细金属框的眼镜，唇边徐徐带着笑, 整个人看着一派斯文，完全是绅士的做派, 甚至很贴心地给秦如玉拉开了落座的椅子，举止十分友善。

　　不过秦如玉并不买账，坐下后，警惕盯向他。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话忍住，嘴唇动了动，到底将所谓什么养情人的话咽了下去，没有问出口。

　　楚怀桉不疾不徐, 笑着朝她望过来：“理由么，在我下请柬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托您的丫鬟代为通传过了。”

　　秦如玉想起丫鬟当时说的那话, 神色不由微微扭曲，接着抑制住情绪, 冷冷直视他：“笑话, 你说的是阿衡哥在外面养……”她有些难以启齿, 眼神明显含有质疑, “养情人？真是信口开河, 胡说八道。”

　　相较于她的情绪明显波动，楚怀桉就显得淡定多了，从容说：“我这个人向来最是实诚，但凡相识过的人都颇为信赖，可不是秦小姐口中那种会无事生非、信口开河的小人。”

　　他手肘搁在桌子上，微微倾身，“我们家大小姐失踪的事，想必秦小姐也有所耳闻吧？”

　　虽未声张，不过但凡有点消息渠道的人，应该都能听到些风声。更何况缪司令夫妻俩都是耳目众多的人，秦如玉常跟在缪太太身边，要是毫无所察，那才真是稀奇。

　　她微冷着脸：“知道又如何？”

　　程松月失踪与她何干？她甚至巴不得对方一辈子没音讯最好！

　　楚怀桉接触过的三教九流的人多的是，揣摩人心思这项本领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他一瞧这位秦小姐说话时的神情，心里就清楚，大抵是对他们大小姐有芥蒂、甚至怀有恨意的。

　　不过此时，这种视如眼中钉的介意，反倒成了一种好事。

　　他抛出诱饵：“秦小姐难道就不好奇，我们小姐是怎么丢的，或者说……”

　　他话音别有深意地一顿，“或者说，是被谁掳走的。”

　　面对他灼灼的眼神，秦如玉反应过来话外之音，下意识攥紧了身旁拎包的系带，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怀桉微微一笑，身子倚向椅背，意味深长道：“秦小姐是个聪明人，这话的意思应该不必我明说了。”

　　秦如玉说：“你们丢了人不去找，难道就靠这样乱猜忌吗？”

　　“是不是乱猜忌，秦小姐心中应该有数，”楚怀桉面不改色，“要是半分依据都没有，我们也不好贸然叨扰秦小姐。”

　　“听说秦小姐的喜事将近，就在下月初，若是临到订婚宴上事情再被捅出来，不光秦小姐您，只怕连缪夫人及司令的面子上都挂不住。”

　　“您觉得到那时又该如何收场？”

　　“我们家大小姐作为受害者，自然无事。可秦小姐您呢，您和那位订婚的事怕就要黄了。”

　　说到这儿，楚怀桉的语速徐缓了些，像是为她考虑。

　　“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看得出来，秦小姐您对订亲一事还是很期待的，如此，早日将这事私下解决了，对您、对咱们都是好事，您说呢？”

　　秦如玉抿唇不语。

　　楚怀桉最后道：“若秦小姐不愿意也就罢了，只是可惜了我们大小姐——，”他长叹一口气，“怕只能换个人嫁咯。”

　　又道：“程家在邺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绝不可能吃这种闷亏，大小姐名节有损的事一旦搬到台面上，那您的准未婚夫想不负责可不行，秦小姐您自己好好想想看，该如何做，您自己考虑，我言尽于此，告辞。”

　　付完帐，楚怀桉走得干脆利落，只留秦如玉面色泛白地咬唇坐在原处。

　　.

　　回到住处，秦如玉的神色依然不佳。

　　她清楚对方是故意来激她的，可又忍不住不去焦虑，她费尽心思设计得来的订婚，绝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为此，她可以咬碎牙齿和血吞，甚至暂时容忍阿衡哥跟那女人仍有勾连的事……可她绝不能容忍这事影响到订婚。

　　阿衡哥大概乐见于此吧，她暗想，心下泛起冷笑。

　　她秦如玉真就不如那个女人吗？宁愿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也不愿好好地跟她走到订婚那一步。

　　她不会让那个女人占据自己该有的位置。

　　秦如玉的眼神阴狠下来，几乎再未犹豫，便径直去找了缪太太。

　　.

　　“我以为你早该来找我了。”

　　缪太太斜倚在美人榻上抽着玉烟斗，丫鬟蹲在脚边，替她捶腿。

　　烟雾缭绕间，缪太太缓缓睁开眼，看向来找自己的人说：“你倒是能忍，我当年还不如你呢。”

　　那时候年轻娇养的小姑娘盛气凌人，得知心上人早有乡下未婚妻，并将其悉心养在外头后，闹得满城风雨，带人冲上门，一鞭子抽在对方脸上。

　　血淋淋的脸蛋，满是泪的怯弱眼神。

　　她那时不屑，自己怎么会比不上一个裹了小脚，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人。

　　然而余生都陷在这个错误的漩涡里，难以拔身。

　　“你真要我帮忙出手。”缪太太缓缓起身，示意丫鬟退下，望向眼前人。

　　秦如玉毕恭毕敬道：“请太太为我做主。”

　　缪太太端详着她，嗤笑了下：“你也是个脾气倔的，世上那么多男人，就真认准了他，旁的都不要了？”

　　“这么多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嫁给阿衡哥，”秦如玉嘴唇孱动，半真半假地低哑说，“我孤苦无依，也没个长辈能帮衬，这事也只能求太太帮我。”

　　“帮你不难，”缪太太语速不紧不慢，“不过你可得考虑清楚了，这事一做，怕是得罪了他，我倒无妨，你们之间……恐怕路不好走了。”

　　“太太肯帮我就已经感激不尽，至于结果如何——”她咬了下唇，“我自己承受，不冤旁人。”

　　比起即将到来的订婚宴受影响，别的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若真让程家临到订婚前将事捅出来，那她这辈子最能靠近阿衡哥的机会怕是毁了。

　　秦如玉已然下定决心。

　　缪太太见状倒也不再劝，只不咸不淡地说：“你想好了就行，我这就让人去办，你回去等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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