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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知己者254

遗珠 2023-03-03

  于他身后不远,川连默立,像霎时老去的一枯树,生根似地扎在地上。

  树不会说话。殿阁亦然。

  可偏有人寻找答案,要二者剖白——

  “说吧。”

  川连叹息道:“您已经知晓了。”

  魏玘回首看他,口吻比水还淡:“本王要你亲口道明。”

  亲口。川连微微一怔。

  他抬起视线,看向魏玘,心神倏而恍惚,记起了从前的雨夜。

  当时,他蜷缩在地,被淋得湿透,浑身颤抖不止。半昏半醒间,他看见压顶的沉云,天光乍破一刹,落入居高临下的双眼。

  那是狼一样的、冷冽的双眼,深沉如夜,漆寒幽幽。

  过往与此刻重叠。川连面露苦笑。

  他早有预见,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可落子无悔,他必须为从前种种付出代价。

  是该由他亲口解释、阐明原委。

  “方才那少年是我七弟。”

  “我,七弟,乃至江阳宋氏所有族人,均是效力于今上的绣衣使。”

  “一臣不事二主。可我别无选择。”

  “先祖誓言不可弃。天恩厚泽不可忘。圣人诏命更不可违。”

  所有的一切均系命中注定——远在四朝之前,宋氏先辈就与天家定下了契约。

  江阳宋氏原是大户,却家道中落,只余三世长房远志一脉,与妻儿卧薪尝胆,力求光复家门。

  只惜宋妻貌美,被乡绅觊觎。远志受其迫害,与妻儿阴阳两隔。

  他万念俱灰,如野狗般流离街头,被潜龙时的四皇子魏景所救。魏景中正无私,听其遭遇,对恶人严惩不贷,助其报仇雪恨。

  为报恩情,远志自此跟随魏景,成为皇子随侍。

  二人意气相投,结为知心好友。魏景更是知人善察,动用皇子之权,举荐远志入朝为官。

  后来,魏景登基。彼时朝堂风雨如晦,贪官污吏营私舞弊。魏景有心革查奸佞,却苦于未得证据,遂与远志商谈计策。

  远志自请伪作佞臣,混迹于蠹役之中,搜罗罪证,终将奸佞一网打尽。

  尘埃落定,朝野一时清明。为免枉法之事死灰复燃,更求大越江山久安长治,君臣相对,秉烛长谈,终于作出决定。

  ——即以宋氏远志为首,以宋氏子孙为众,领绣衣使之职,掌讨奸治狱之权,抹个人名讳,作百千面貌,听候圣人调遣。

  自此,江阳宋氏凋敝入泥,绣衣直指应运而生。

  宋氏后代自幼受训,习拳脚、兵器、易容、刺杀等,抛却身份与意志,唯皇命是从,做天子需要之人,行天子需要之事。

  帝位更迭,龙椅代代交座。天子身侧,绣衣使如影随形。

  身为宋氏后人,川连亦是其中之一。

  父亲领今上密令,远赴巫疆,少与妻子团圆。他便在时任绣衣使之首的祖父身边,经受万般磨砺,锻出过人的身手和技巧。

  他年少通透,心知自己乃是天子掌中刀、袖里剑,只严以律己,欲为今上发挥所长。

  比起兄弟姐妹,川连确实成绩斐然。

  无论刺杀、监视、探听、窃取,他都完成得天衣无缝。

  他一度以为,自己余生也将随先人步伐、前赴后继——直到某日,魏翀召见他,命他潜伏至二皇子魏玘身侧。

  此事后果如何,川连心知肚明。

  一旦暴露身份,魏翀不会保他;跟随魏玘,会受太子党羽刁难;纵使魏玘得胜、继承大统,获知绣衣使存在,定也容不下他这个叛徒。

  应下诏命的那一刻起,宋川连再无未来。

  许是久有预料,他很快接受一切,转眼投身于任务之中。

  为接近魏玘,祖父断他左臂,饿他三日,将奄奄一息的他扔在街角,被回宫的魏玘撞见。

  为骗取魏玘信任,他道出祖父杜撰、制造的虚假经历,独独用了真实的姓名与出身。

  可笑是,他曾有无数假名,唯一报上真名,只是为完成欺骗。

  他成了皇子随侍,尔后近侍,再是王府宿卫,一步又一步取得信任,受宿卫长之职。

  但从始至终,他都洞若观火,深知自己结局已定。

  闻及此,魏玘眉关一蹙,旋即又松,眸光澹凉如初,打向墙里高树、月下枝影。

  “这便是你拒绝郑三娘子的理由?”

  川连颔首:“是。”

  别有缘由、重担在身、不堪托付——这番拒绝的说辞,真切无疑,字字肺腑。

  “但,”他一顿,目光泛柔,“我是真心倾慕她。”

  “侍奉殿下,我亦如是。”

  最初,川连对魏玘别无看法,只恪守本分。可接触愈深,他对魏玘愈是理解,知其襟怀坦白,更认同其才干与志向。

  执掌命途不过四字,他却亲眼目睹,魏玘何以挣开牢笼、何以辗转躬行。

  尽管短暂,他也想与这样的明主同路。

  于是,他替魏玘切身考量,守护其安危,劝诫其言行,在末路里殚精竭虑。

  可诏命难逃,他只能将魏玘近况如实回禀越帝,原封不动,一字不落——这其中,自也包括阿萝和魏玘的纠葛始末。

  魏玘默然聆听,始终一语未发。

  晚风徜徉,推得浮云碎裂,凿开成片的青白。

  二人如此立着,前是初识的彼此,后是生疏的殿阁,游走的光阴便益发漫长。

  良久,魏玘才问:“今上命你接近,是领监视之职?”

  川连一怔,低下眼帘,难得漾开一缕悲。

  “不是的。”他道。

  “陛下命我潜入殿下身侧,对殿下……贴身守护。”

  所谓天生的幸运,只是加倍的提防。

  魏翀藏山纳水,是工于心计的帝王,却对子嗣知疼着热、轻怜重惜,不曾起过疑心,更未因魏玘才智过人而生易储之意。

  可是,年少的魏玘频遭意外,撇开命格之说,委实不合常理。

  魏翀猜测,是太子为巩固势力,对兄弟痛下毒手。正因此,他才派遣川连,既保护魏玘,也自肃王一侧侦查太子。

  同样地,太子周围也潜伏着几名绣衣使。只是,太子冷漠,更依赖母族,身边近臣均受母族暗中甄选,绣衣使未能触达核心。

  动向禀报越多,魏翀越是失望,痛心于太子失德,最终决定易储。

  可太子行事不留痕迹,面上虽然平庸,但也无功无过,不容他寻到服众的理由。

  至于此次蛊乱,魏翀不明内情,但也自绣衣使处得知,太子暗联异人、时常密谋,欲对阿萝和魏玘有所动作。

  若非机缘巧合之下,巴元、阿萝觉察蛊情,事态定会更加严重。

  “子玉!”呼唤匆匆而来。

  ——二人攀谈至此,阿萝已走出殿外。

  川连收声,退居一旁。魏玘也不纠缠,只提步,迎上阿萝。

  “状况如何?”他低声道。

  阿萝颦着眉,眨动明眸,有些困惑:“陛下他……”

  “他静静想了一阵,便说他知晓了,又取来物件、叫我交付与你,之后便离开了。”

  物件?魏玘道:“什么物件?”

  阿萝摇头,抬起小手,呈至魏玘眼前。

  五指徐徐舒开,藏物水落石出——竟是一块铜制错金小符,形如长啸猛虎!

  魏玘心神一凝,明了越帝意图。

  他唤道:“川连。”

  川连一怔,身体比心智先行:“属下在。”

  魏玘抬眸,对上他,凤眼凌厉、辉光似淬,声线平稳如初:“捉拿巫族祭司一事,倘若本王托付于你,你可愿领命?”

  川连闻言愕然,一时思绪纷涌。

  审问暗桩时,他也在场,知那巫族祭司将于两日后抵京。依照从前行事,他本该立时遣人追查,却因当下处境尴尬,不敢擅自动作。

  他从来不曾奢望,魏玘至今仍愿信他。

  “属下万死不辞。”

  言罢,川连抱拳作揖,旋身要走。

  岂料话语率先追来——

  “如果……”

  川连步伐一滞,不禁回身看去。

  视线所及,魏玘背月而立,面庞不落明光,纵有阿萝在旁,不减风骨峭峻、冷沉迫人。

  “如果,”他道,“没有誓言牵绊,不必抹去姓名……”

  “你只是你,会去做什么事?”

  川连愣住,竟觉喉头喑哑,溘然发不出声音。

  很快,他又笑了,想这问题虽不熟悉,但也并不陌生——在郑雁声表明心意的那夜,他推开了她,却也陷入类似的遐思。

  他不该想的,因那是触不可及的奢望,也是难解的枷锁与樊笼。

  可他确实想过:“殿下见笑了。”

  “我会盘下一间酒楼,做些美食,以烟火谋生。”

  “若能与三娘子相逢……我会追求她,守护她,与她儿女成群、相伴到老。”

  魏玘低首,不再看他。

  “知晓了。”

  阿萝位处他身侧,忽见寒光一闪。

  骇人的夜被撕作两半。这一半,映出分明的月,与遥对者滞怔的神色;另一半,照彻无波的眼,仿若锻铁,炼出决然万千。

  剑锋划破手掌,鲜血顺腕淌落。

  魏玘平静,话语掷地有声——

  “江阳宋氏,知恩报德,信感阴阳,诚动天地。至今四朝有余,忠贯日月,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

  “今,魏氏七世二子玘,以血为证,誓告祖先。”

  “风波过后,假使我命安在,定解前人之誓,许宋氏宽宥,允其名正言顺,子孙后代不受恩情所困,从心择业,行走光明!”

  作者有话说:

  章末有引用《三国志•吴书•吴主传二》与《昌黎集•卷十八•与孟尚书书》。猜到剧情的宝宝评论踢我一脚,我来发小红包!我记得有人猜到了!(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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