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抵还对幼时我们俩连人带枕头被师父扔出来的经历心有阴影,我冲他神秘一笑:「师父的床只能睡两个人,三个人睡不下,当年我们一起去找他睡觉,他不知道该留谁,所以才会把我们都赶出来。」
说完我就准备走了,结果他拉着我又说:「你今天晚上别去找师父睡觉了,我也想睡一睡师父的床。」
可想而知,当晚五师兄抱着枕头兴高采烈地去了师父寝殿......师父罚他去祭祀台反思一个月,顺便打扫打扫卫生。
五师兄打扫了一个月的祭祀台,快要期满回来的时候,忽有一日大师兄他们又看到我从师父寝殿出来。
那时候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脸皮也变厚了,我那嘴欠的四师兄内涵道:「呦,六师弟,又去糟蹋师父了?」
然后大师兄他们憋着笑,憋崩了,一个个眼泪都飙出来了。
我一生气,转身又进了寝殿找师父去了。
后来,四师兄接了五师兄的班,打扫了两个月的祭祀台才回来。
3
那年霜降,大秦天官申柳公来了胤都。
他说,落头氏的脑袋又跑了。
我一听这个「又」字,便知是一只令人头疼的妖。
但慕容昭不急,眉头都没皱一下,淡淡地说:「青兕化剑,虽浊气未消,也可斩那妖物魂飞,她如今做不得恶了。」
饶是如此,他又说了句:「缉拿一下吧,总不能置之不理。」
柳公称是:「那妖物自然是不敢露面了,但擒拿不住唯恐将来留下祸端。」
我乖巧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托着腮,嘴里吃着秦糖,甜得冒泡,满心满眼都是慕容昭。
我想起三年前他从尸水河里引出的那头青兕,凶猛强悍的妖兽,嘶鸣间天地欲崩,地动山摇。
而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细长眉眼染着寒霜,腾空跃于青兕背上。
慕容昭是天之骄子,是慕容氏能力最强大的巫袾师,柳公曾说,他这样的灵力,千年也难得出一个。
正因如此,他自幼被族人寄予厚望,是养在能力最强的巫祩身边的。
但从此之后,没有父母天伦,没有兄友弟恭,薄情寡欲,无牵无挂。
那能力最强的巫袾告诉他,天空,地空,人空,心空,无情无爱,可令他登峰造极,流芳千古。
但他不是那样的人。
正因经历过无爱与无望,他更懂温情可贵,没有像他曾经的师父那样严苛,要求我们绝情寡欲。
他的生身父母对他敬畏又陌生,他会偶尔送去温良的问候,又绝不打扰。
他性子疏离,但骨子里喜欢热闹,是个温柔的人。
他在大殿同柳公议事,一蹙一举,俊美无俦。
他皮肤极白,干净修长的手指也极白,几乎与身上的白衣同色,但又乌发黑目,唇色润红,色彩鲜明。
仙姿淡泊,惊为天人,这就是我的师父——慕容昭。
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百转千回地念,揉进心扉,融入五脏六腑,开出花儿来。
我吃了很多秦糖,柳公离开的时候笑眯眯地对我说:「连姜,还吃呢,当心牙吃没了。」
他走之后,慕容昭放下长案上的简书,冲我笑道:「过来。」
我立刻眉开眼笑地跑过去,被他抱起,坐在膝上。
我在他怀里,仰头冲他笑,他低头看我,浓墨眼眸映出色彩,柔如春水。
我说:「师父,柳公说我糖吃多了,牙会没了。」
他「唔」了一声,摩挲我的脸,眼眸含笑,低头吻我,索取了残留的香甜。
然后他说:「这样就不会坏牙了。」
我一边捶着他的胸口说:「师父你好坏呀。」
一边又抱紧了他,撅起嘴巴:「我还要亲。」
柳公走后不久,慕容昭与钟离氏解除了婚约。
此举无异于惊涛骇浪,人人都传,钟离公主爱上了慕容昭的徒儿连姜,二人苟且被他发现,于是作废了这桩姻缘。
流言满天飞的时候,我正勾着慕容昭的脖子,阴恻恻地看他:「师父,他们都骂我是狐狸精,臭不要脸,我好惨。」
他说:「唔,真过分,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连姜呢。」
我说:「对呀,真过分,我能不能叫上师兄师弟他们,组团骂回去。」
他说:「什么时候去骂,记得叫上我。」
我「噗」地一声笑了,他也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吻了我的额头:「乖,我会很快。」
别误会,不是那种快,我师父其实......不算快。
我之前说过,其实我是不太了解他的,此话不假,慕容昭一直在做一件有些疯狂的大事。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座不周山,相传是人界与天界相连接的地方。
不周山下有个九黎壶,是上古时期蚩尤帝的炼妖壶,可化万物。
我从前是人,什么妖界神界不周山都是离我甚远的事。
我问慕容昭不周山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说他也没有去过,但是二十年前,大秦天官申柳公梦游不周山,醒来后祭姜太公,沿着梦里的路径于大荒之中拖回一只青鼎。
柳公说,那是九黎壶。
看着也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鼎,自蚩尤死后也失了神力,但慕容昭向柳公讨了去。
他从成为胤都祭司后,就一直想着做这件事,将九黎壶引化成一册书卷——异妖册。
他要将尸水河的百余种妖怪引渡到异妖册,封印在不周山下。
尸水河存在了近千年,慕容氏与钟离氏守了千年,胤都的百姓也守了千年,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因为身受桎梏的不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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