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闹了这么一出, 司年没好意思让方眷还跟着蹭饭，她们暂别了沈昭昭, 去了附近的一家早茶店。

　　榕城的早茶很出名, 花样多，时间久，店里多的是拖家带口十多个人一桌的, 不过司年显然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和方眷在这里耗上三五个小时, 她们两个简单吃过了早饭，等了没多久，沈昭昭就到了。

　　这昨天就说好的，沈昭昭要给司年当导游。

　　沈昭昭带着司年在大街小巷里闲逛，不过现在的沈昭昭显然没了昨天的自在随性，身后的方眷虽然不说话，可存在感实在太强，强到沈昭昭的视线, 有多半是放在方眷身上。

　　沈昭昭现在的心情很奇怪, 怎么说呢，沈昭昭在方眷和自己说过那些话之后，她是讨厌她的，觉得她仗势欺人, 觉得她恃强凌弱。

　　觉得她不过是仗着身世好，仗着和顾兰时从小的交情，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自己。

　　司年说的对，说到底, 那份伤害能在她身上落实, 还是证明了沈昭昭心里确实有顾兰时。

　　所以昨晚回家之后, 沈昭昭已经决心放下顾兰时了, 但今天在看到方眷出现的时候，那天被羞辱的耻辱还是涌上了心头，那份讨厌甚至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恨。

　　她恨这份伤害居然还能延迟这么久，再给她补上一刀，她恨自己说放下却还是放不下。

　　她一同恨上了方眷，但在得知方眷喜欢的是司年的那刻，她的恨一下子没了根由——同是爱而不得嘛！

　　她对方眷的那份不喜欢，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第一次见面的不顺眼”，不过要有了接下来的见面和了解，这句话后面还是有可能加上一句“但是”的。

　　譬如，但是她很听司年的话啊，司年那么好的人，和她在一起过的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譬如...她的情路不顺，就想着和自己有同样际遇的人能顺一顺。

　　当然了，既然是前女友，当初的分手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沈昭昭没把自己那份“情路顺畅”的愿望表现的很明显，但万一分手只是因为误会，她能撮合成功，也是功德一件啊！

　　大约牵线搭桥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沈昭昭一路的纠结，方眷一路的欲言又止，只有司年拍了一路的照片，她像是感觉不到身旁两个人的诡异气氛，等到中午的时候，吃完饭，天上下起了蒙蒙的细雨。

　　如今还是初夏，榕城地处偏南，下的雨也是柔的，细的，如烟似雾的。

　　从沈昭昭家里二楼的窗台望出去，外面的光景就像是被晕开的画，绿的树冠、黑的瓦，两相纠扯又融合着，描摹出了一副绝顶安逸的烟雨图。

　　司年没关窗，微风带着细密的雨声袭来，司年的尾发被微风吹动，青ʝƨɢ*色的天光照在司年的侧脸。

　　卷翘的睫毛在眸下打下一片阴影，像是...像是鸽子振翅。

　　她神色认真地俯在桌上，桌上摆着平板，她认真的整理着早上拍的照片。方眷几步上前，抬手关上窗外的风雨，司年抬头瞧了她一眼，方眷要坐下的动作一僵，瞧着司年又把窗子推开。

　　方眷鼻腔里忽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许多年前，司年也是这样，把自己拉上的窗帘扯开，让窗外肆意的阳光撒进来。

　　那时候，她就像是想要挣脱水面的鱼，方眷想起她日记里的那句，“我知道我“病了”，所以我需要一些痛苦来让自己“好转”，尽管这些行为看起来就透着种种自讨苦吃的病态。可我需要自救、需要说话、需要阳光、需要运动、需要一切正常人都会喜欢的光亮。”

　　自从司年出国之后，方眷也觉得自己病了，她也需要一些痛苦来让自己好转，所以她也努力自救，她找人说话、她追寻阳光、她热衷运动...可她找不到自己的光亮。

　　方眷看了眼外面的风雨。

　　外面不是光亮啊，司年为什么要开着窗？

　　方眷不明白，她是已经找到自己的光了，所以不需要“自救”了吗？

　　但她真的自救成功的话，脸上为什么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种安稳、平静、没有波澜、并不表示愉快的神色，让现在的她看起来像是想要沉入水底的飞鸟。

　　游鱼在水里感到窒息，飞鸟潜入海底试图寻找自由，太滑稽，也太可笑了。

　　可方眷到底没再碰那敞开的窗，只小声道，“有风，小心着凉。”

　　司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对面的房间里传出温馨的、沈昭昭和她外婆对话的声音。

　　沈昭昭已经决定了要跟司年回去，现在正在她外婆房间里陪着。

　　方眷坐在司年对面，余光扫到了平板上的，是一幅画了一半的设计图稿。

　　方眷舔了舔唇，“那天在酒会上，我说的是真的。”

　　见司年面露不解，方眷紧跟着解释道，“就是我有套房子，想请你设计的事，就在郊区，是栋欧式的别墅。”

　　司年心中立马了然——是那栋失火的别墅。

　　果不其然，方眷接着道，“是栋欧式的别墅，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欧式的壁炉，冬天的时候可以窝在沙发里取火。”

　　司年垂了眼睫，可不是取火？整栋房子都烧了，还连带着她们两个，那可真他母亲的是个温暖的雨夜！

　　司年一脸的敬谢不敏，“我现在不喜欢了。”

　　方眷脸上的黯然一闪而逝，她很快打起了精神，“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现在？”

　　现在？现在喜欢不会轻易着火的。

　　司年不答反问，“小方总，不是给你设计房子？”

　　小方总叠着手臂趴在桌上，似是有些哀怨，又有些不甘，低声嘟囔，“你又不是不明白...”

　　司年没再回她，目光下垂，却落在了她右手食指的戒指上。

　　那颗定制的、白金打造的、猫咪形状的戒指。

　　眼睛处的两颗蓝宝石在不算亮的天光下，泛着幽秘的光，方眷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略抬了抬手，拇指摩挲着戒指的边缘，道，“这是照着狗剩儿的样子做的。”

　　她抬头瞧着司年的眼睛，“当初做了两枚，家里还有一枚，上次没来得及给你，等回去...”

　　方眷话说了一半，就被司年的电话铃声打断，司年起身到了外屋去接，说的都是些材料和设计之类的事，对面的人大约是她的客户。

　　方眷握着拳头暗骂一声，司年不在，她百无聊赖的撑着脑袋瞧着外头的雨景。

　　昨晚彻夜未眠的困倦在催眠的白噪音中席卷而来，方眷眼皮越来越重，她不知道司年什么时候打完电话、又走到她身边的。

　　司年正要关窗，方眷猛地从迷迷糊糊中惊醒，一抬头，眼看脑袋就要磕上窗子的角，被司年抬手挡住了。

　　老旧的木窗发出一声惨叫，司年闷哼一声，方眷已经吓得睡意全无，她一脸紧张地捧着司年的手腕。

　　那片白皙如玉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红痕，方眷轻轻一碰，就惹得司年倒吸了口凉气。

　　这是磕到骨头了！

　　“疼坏了吧？我带你去医院。”

　　司年皱着眉挣开方眷，“不用。”

　　不过磕了一下，缓一会儿就好了，司年打开平板，外头雨还没停，天黑沉沉的，屋子里没开灯，只有平板微弱的白光。

　　或许是觉着有些冷了，司年拿着平板坐到了床上，她靠着墙，平板放在膝头，没伤的右手正要动作，方眷屈膝坐在了司年身后，她半环抱着司年，拿起平板，放在她方便下手的位置。

　　察觉到了司年的拒绝，方眷先开口道，“就算是你刚刚替我挡头，我欠你的，否则你施恩不图报，我会误以为你还喜欢我。”

　　司年犹豫，她就说“你在犹豫，是在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吗？”

　　司年下笔，她就轻笑了一声。

　　这次方眷的声音很轻很慢，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眷恋，说“忽然想起来高三那年，我打瞌睡，头差点磕在桌子上，也是你用手替我挡住了，后来晚自习的时候，我给你念了一晚上的化学知识点。”

　　司年绷得紧紧的背，抵不过方眷收紧的手臂，方眷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司年手下的动作一顿，很快也轻笑了一声。

　　“所以现在扯平了？”她目光很慢地在方眷的戒指上流转了一圈，又慢条斯理看向方眷，“只要你别再送我...什么首饰就好。”

　　方眷“......”

　　作者有话说：

　　五年前的司年：你送我项链的事我很介意，现在说开了，以后都别翻旧账

　　现在的司年：你可别再送我什么项链首饰

　　方眷：顾兰时那个祸害精！

　　顾兰时：.....

　　——我的冤种男主浅浅上线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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