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金石让程胜利喊程立阳过去, 是跟他商量凉茶厂开工的事。

　　天气渐渐暖和了，凉茶厂也要开工生产，用的药材, 柴火, 玻璃瓶要提前准备。

　　再加上马上要春耕了, 还要做好人员调配，既不能误了春耕，又不能耽误凉茶厂的生产。

　　商量好这些事，天已经快黑了, 程立阳要回去吃饭，走到门口了，程金石又喊住他, 递给他一个油纸包, “胜利结婚的时候, 家里炸了点素丸子, 你拿回去给东东吃。”

　　素丸子是用绿豆面掺萝卜炸的，焦香酥脆, 所以一般只有过年或是结婚的时候才炸一点，那也是家境殷实的人家，因为炸这东西太费油了。

　　所以算是稀罕吃食。

　　程立阳接过素丸子就回家了，走到院门口就闻到了家里飘出的饭菜香。

　　男人在外面是有点强势的, 脾气也不大好, 可只要一回到这个家, 心立马就能软成一滩水, 觉得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也就是眼前这一片小院儿了。

　　丁苗正在做饭, 程立阳走进来, 把手里的油纸包给她，“大队长给的。”

　　丁苗接过油纸包，放一边，没跟他说话。

　　看样子是在生气。

　　程立阳早忘了刚才的事儿了，这会儿见丁苗生气，有点摸不着头脑，凑到她跟前，“咋了这是？”

　　丁苗把头扭到一边，还是不理他。

　　程立阳就出去了，看到东东在院子里喂鸡，便蹲到东东跟前，小声问东东，“你惹你娘生气了？”

　　东东白了他一眼，“娘才不会生我的气，我也不会惹娘生气。”

　　程立阳，“那你娘咋生气了？”

　　东东，“肯定是你惹娘生气了，爹，你要好好反思，然后给娘道个歉。”

　　刚才丁苗跟他说东东打架的事，他压根儿没当回事，也就没往心里去，自己说过的话也都给忘了，都吃过晚饭了，也没反思出来自己哪里惹着丁苗了。

　　干脆去问丁苗。

　　丁苗正烧水给东东洗脚，看见程立阳过来，把烧好的水倒到盆里，又往里面掺了点冷水，摸了摸，然后喊东东，“过来洗脚。”

　　东东跑过来了。

　　以前都是丁苗把水烧好，然后东东自己洗，洗完自己倒洗脚水。

　　可今儿个东东刚坐到小板凳上，丁苗就把他鞋脱了，然后抓着他的小脚丫子给他洗脚。

　　程立阳见了，抓住东东的另一只脚丫子，也给东东洗脚。

　　他的手粗糙，力气又大，抓着东东的脚搓，能搓掉层皮。

　　东东，“爹，你搓的太疼了。”

　　程立阳哦了一声，劲儿是小了，又成了搔痒痒，东东痒得咯咯直笑，“爹你劲儿太小了，痒。”

　　程立阳，“咋这么难伺候。”

　　丁苗瞪了他一眼，程立阳赶紧又改了口，“爹注意点。”

　　丁苗拿起擦脚毛巾，给东东脚擦干，然后把洗脚水端走了。

　　东东小声问程立阳，“爹，娘还没有原谅你？”

　　程立阳有点苦恼地搔了搔头，东东严肃道，“爹你要继续反思，不然娘是不会原谅你的，娘以后都不会跟你说话。”

　　程立阳，“你帮我给你娘求个情。”

　　东东，“一人做事一人当。”

　　程立阳想揍这小子一顿。

　　到上床睡觉，程立阳都没想出来哪里惹着丁苗了。

　　村西头有块荒地，因为是盐碱地，不长庄稼，所以荒了好些年。

　　今年队里想把这荒地开出来，都种上泡桐树。

　　泡桐树耐盐碱，而且长的也快，七八年就能成材，把木材卖了，又能给队里增加一笔收入。

　　反正现在有拖拉机，开荒也快。

　　因为程胜利刚结婚嘛，正是新婚燕尔，所以开荒的事儿都是程立阳。

　　他今天就差不多开了一天的拖拉机，累了，上床后本来想跟丁苗亲热一会儿，可丁苗不理他，不光不跟他一个被窝，还扭过去，把背给他。

　　程立阳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再加上累了，不大会儿竟然就睡着了。

　　男人是这样的，有时候心很细，有时候却神经粗得象檩条。

　　第二天，程立阳起床的时候，把丁苗跟他闹脾气的事儿又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他比丁苗起的早，把昨天程金石给的素丸子烧了，做了碗丸子汤，还特意煮了两个荷包蛋，丁苗和东东一人一个。

　　丁苗起床的时候，程立阳已经把丸子汤做好了，还给两人烧了洗脸水。

　　丁苗吃好饭，把厨房收拾好就去上班了。

　　从头到尾都没跟程立阳说一句话。

　　程立阳很是苦恼。

　　今天还是去开荒，不过今天程胜利来了。

　　他刚结婚，刚尝到有媳妇的甜头，见谁都呵呵傻笑，跟程立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立阳忍不住问他，“你跟你媳妇吵过架没有？”

　　程胜利，“吵过，没结婚的时候就吵过。”

　　结婚的时候，两人因为买几件衣服，做几床被子吵过。

　　程立阳，“那你是咋哄你媳妇的？”

　　程胜利，“哄，拉下脸，使劲哄，不管她咋脸色，你都只当看不见，把她的臭脸当花儿夸……二哥，你不会是跟二嫂吵架了吧。”

　　程立阳板着脸，“没有。”

　　“还不承认，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二嫂多好，你还跟她吵架，她现在可是吃公家饭的，月月挣工资，我听说她现在在医院的名头可大了，你还跟她吵，当心她看不上你。”

　　程立阳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正开着荒，公社杨书记又派人来喊他，他去了公社，然后又跟着杨书记去了红光公社，这一走就是一天，回来的时候，丁苗都快下班了。

　　他先去接了东东，然后爷子俩去医院接丁苗。

　　他俩去的时候，还不到下班时间，丁苗的门诊室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丁苗刚来医院的时候，没人找她看病，杨院长天天站她诊室门口帮她宣传，拉病人。

　　现在杨院长也站她诊室门口，却是帮她分流，劝病人去其他诊室看病。

　　要不然，这一天天的，不得把丁医生给累死。

　　好在，病人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下班时间到了，也都走了，总得叫医生休息。

　　东东跑进诊室，喊了声“娘”。

　　丁苗应了声，然后把桌上的东西都整理好，笔，病历本，脉枕都放的井井有条，这才锁上门。

　　程立阳是骑着车子过来的，东东坐前面，丁苗坐后面。

　　程立阳骑车是很稳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突然一个猛拐，吓得丁苗赶紧搂住他的腰。

　　来了那么两次，东东就问他，“爹你不会骑车了？”

　　丁苗却是知道咋回事了，握着拳头捶程立阳后背。

　　这人看着一本正经的，其实是个蔫儿坏。

　　回到家，两人一块儿做的饭，气氛已经不象昨天那么僵。

　　吃过饭，东东要去程秋英那儿睡。

　　其实他是想去听收音机。

　　程立阳赶紧把他送去了隔壁。

　　家里就剩下了他跟丁苗两人。

　　程立阳烧好水，给丁苗端过去，“媳妇ꀭꌗꁅ，洗脚。”

　　丁苗不让他洗，他却抓住丁苗的脚，不由分说脱了鞋和袜子，把两只脚浸到水里，轻轻按揉着。

　　要是东东在这儿，肯定提意见，因为他爹给他娘洗脚，手劲儿就恰恰好，不轻也不重，还带按摩的。

　　男人洗的认真，一点儿都不象是敷衍。

　　其实丁苗的气儿已经消了。

　　她本来也不是那种爱怄气的人，她这两天故意不搭理程立阳，就是想让程立阳重视她说的话。

　　丁苗，“知道我为啥跟你生气吗？”

　　程立阳想了想，多少想起了一点，“东东打架的事？”

　　丁苗，“是，东东跟人打架，你还夸他，你是在鼓励他打架，他觉得打架是对的，可能以后都不跟人讲道理了，反正谁拳头硬谁有理，而且，他打伤了别人，我们要赔礼道歉可能还要赔钱，别人打伤了他，我们心疼，这还只是打伤，万一哪天一冲动，把人打死了，要给人抵命的，你以前跟人打架，没出事，是你幸运，万一东东没你这么幸运，不是这一辈子都完了。”

　　丁苗不会跟程立阳说书里的事儿，说了他也不会信。

　　她只能给程立阳摆事实讲道理。

　　程立阳其实还是不大赞成丁苗的话，毕竟有时候，就得靠拳头说话。

　　不过丁苗说的也有道理，东东还小，如果让他觉得打架是对的，那以后他可能做什么都只会用拳头，而不是用脑子。

　　程立阳用毛巾把丁苗脚擦干了，把水端出去泼了，自己也洗了。

　　丁苗坐在被窝里看书，程立阳把她手里的书拿走放到了桌上，抵着她额头，低声道，“就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男人的声音低沉，又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丁苗有点招架不住，把他推开，“这还不够吗？”

　　“我心没那么细，生我的气就跟我直说，以后不许自个儿生闷气。”

　　“那以后我说什么，你也不要敷衍我。”

　　程立阳想了想，有时候他可能确实会敷衍丁苗，其实那也不叫敷衍，一般都是跟丁苗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不想跟丁苗发生争吵，所以都是顺着丁苗。

　　不过听着确实象是敷衍。

　　“好，我改，不生气了吧？”

　　“不生气了。”

　　“那做点别的？”

　　被子一裹，做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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