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吵过。’”
那是沈旷第一次看到和离书时,形容他与皇后的关系。
确实从来没吵过。
无趣却平静的日子他原以为也可以忍受,只要稳定的存续,哪怕是一辈子也可以。
但是那不是稳定。
“从冰室拿出来的冰水,看起清澈见底,要是用力摇晃就会冻成一团。”傅庭安为自己的好兄弟担忧着。
傅庭安大概是想告诉他“较为稳定的阶段”,也许只是自欺欺人。
他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
就像是雪崩了以后,化了雪才知道压塌了多少房屋。
所以他现在还在找那个压得死的柱子修缮。
“看来你与熙君已经很稳定了?”沈旷话锋一转,有余心来操心他,那应当是无事了吧。
提起自家事,傅庭安叹了口气,但是面色还好,“劳您担忧,只要我娘不来闹,一切顺心。”
“若有需要,你直说就是。”沈旷说道。
傅庭安对于皇帝突如其来的关怀虽然十分感动,但也有些警惕。
即便沈旷平日待他确实不错。
果然。
“行了,这件事你看一下。”沈旷将手中刚刚草拟的文书递给了傅庭安。
傅庭安以为自己兄弟今早就直接“不务正业”了,想着应当也不是什么困难的活,直接接了过来。
普通用来起草政令的纸张,皇帝工整的字迹,干净利落的文体。
两份有着细小差别的政令。
但是这字字句句——
“您这、”傅庭安仔细又看了一遍,“这、——”
“嗯,应当有些难度。”沈旷淡然说道。
这是有点难度吗?
傅庭安反复读着,从未见过的诏令,哪怕是把史书翻遍了也找不出来这样的文书。
“这、您这想过,会有多少人出来反对吗?”
先不说在京的满朝文武,就是传到地方会让多少人揪住这一点。
“知道。”沈旷坚定不移。
那就是一定要做。
“恕微臣直言。”傅庭安收起那玩笑的神情,“请您三思。”
“您登基才一年有余,新政刚为推行,此刻不宜再出大的变动。”
傅庭安看着手中草拟的诏令,心中直颤。
新政从不是诏令下发即便完成,需要有人推行,地方服从。
而地方与朝中的争斗永无休止,即便是皇帝也要忌惮地方势力。
沈旷走到今日的艰辛,他不希望就此付诸东流。
“哪怕是再晚一两年也好。”傅庭安无比认真。
沈旷没有动摇,他等不了那么久了,“会有多大的影响,我已经考量过了。”
已经起草好的计划,甚至考量好了朝臣的反应,第二份做出了一些退让。
或者是说已经算计好了朝臣的极力反对,只要做出让步就会缓和一些矛盾。
华夏大地,人都喜欢折中。
而第二张诏令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不会是临时起意,傅庭安问道:“您是何时想到的?”
沈旷不语,确实不是临时起意了。
傅庭安心中一惊,“不会是一开始……”
傅庭安忽然眼前似乎出现了相似的身影,不论是在漠北,与四皇子争斗最惨烈的时候。
既然决定要做,就会无比坚定。
沈旷伸出手,想要要回那两张诏令,“你不赞同的话,这件事你可以当作不知道。”
也就是说心腹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也要一意孤行。
这种对他自己完全没有好处的决定。
傅庭安咬牙切齿,这位一天天就会给人出难题。
“您都这样决定了,怎么可能看着不管。”傅庭安收好那两张诏令,叹了口气。
但是他能理解。
不,他更愿意看见这样的沈旷。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就算现在再怎么闹,但这件事是不一样的。”傅庭安急速思考着多种应对的情势,但无一例外都很棘手。
“万一要是不成……”
沈旷十分果断,“之前应当说过,我回来并没有夺取皇位的意愿。”
傅庭安懂了,也就是说,这是他继续当这个倒霉皇帝的唯一条件。
“您只是威胁我……对吧?”傅庭安难以置信地看向好兄弟,言行极为端正的皇帝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不过我想既然有你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沈旷说道。
亦或是说,这是一种胸有成竹。
傅庭安十分想将白眼翻上天,遇见这家姓沈的都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那事成之前,不要跟别人说,也别承诺什么!”操劳的代中书令气愤起身。
沈旷既然是有求于人,满口应下,“那是自然。”
承接这种千年难遇大事件,傅庭安自然要耍一把帅。
“等我暗号。”
“娘娘,您都快转悠半个时辰了,不如就……进去看看吧?”
康平作为广华殿的第一道防线,到了门口的“客人”不迎进去就是他的失职。
不过别人倒好说,但皇后……属实不是能强请的人物。
秦砚在宫墙之下踱步,看着人来人往,大臣们三五成群,或是独自一人沉思。
也许数千万个日夜都是这样,宫墙之下的人从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一切仿佛刻入石板一样,遗留下来的都认为皆为对眼下最好的。
维持不变才是最省力的方式。
但她就像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想象不到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融入这里。
宫墙不会为她破例。
广华殿的大臣们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傅庭安的身影出现,秦砚便知道沈旷上午应当是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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