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师傅先找到沈兰家, 再由成德光带到缝纫铺的。

　　沈兰很惊喜：“师父，您过来啦！难怪大早上，听到喜鹊枝头叫。”

　　楚师傅微扬起头, 哼哼：“没办法, 你比我忙，只好我这个做师父的来看你了。”

　　沈兰有些不好意思，“师父, 我就这段时间忙点，过段时间就空了。还想着到时去看您……”

　　学员们都很好奇地看着楚师傅, 沈兰笑着介绍, “师父，这些都是我徒弟，算是您的徒孙, 嘻嘻。”

　　楚师傅挑眉：“小小年纪, 收这么多徒弟, 该不该说你好为人师。”

　　沈兰嘻嘻笑, “我那是半吊子，不过师父您是真有本事，正好您来了，不如您给她们指点一二。”

　　楚师傅矜持地点点头，先是走到胡艳面前, 看到胡艳用缝纫机绣机, 先是愣住了, “你这徒弟, 用缝纫机绣花的水平, 比你也差不到哪去, 足够教我了。”

　　胡艳红着脸客气, “师祖谦虚了，我才刚入门。”

　　楚师傅：……

　　他真不是谦虚，论手工绣花，十个沈兰也比不过他，但是论到用缝纫机绣，他确实连胡艳比不过。

　　楚师傅又看了另外几个女孩子的，这几个，都是基础比较差的，楚师傅的随手点拨，让她们很是受益匪浅。

　　做师父，楚师傅显然比沈兰更专业。

　　指点完几个学徒，楚师傅看到沈兰在一台奇怪的机子面前忙活着，不同问道，“这是什么机子？”

　　看上去与缝纫机差不多，又与缝纫机有明显的不同。像是上线的地方，还有原本应该是缝纫针的地方，却有个小圆盘，里面的针头有两个。同时，楚师傅也没有找到踩踏板。

　　沈兰说：“这是台绣花机。”

　　楚师傅很惊喜，“绣花机？那你用给我看看。”

　　沈兰耸耸肩，“我也才收到，还不回用。使用说明书还没寄过来，应该快了。”

　　看到好机子，楚师傅就像爱车的人看到好车，心痒痒，叫沈兰起来，“你站边上，让我试试。”

　　学员们都偷眼瞧这个玩童似的老者，她们师父的师父。

　　楚师傅却像被焊在绣花机上了，一上午，他硬是没有再挪动一步，沈兰叫他先回去吃午饭，他才茫然抬头，“这机子，到底怎么启动的，我把整个机子都试遍了，都不知道怎么启动。”

　　沈兰好笑地说，“师父，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回头再过来。”

　　楚师傅依依不舍，大有一步三回头之势。

　　沈兰摇头，“师父，吃完饭我们就来，很快的。”

　　回到家，雪梅和李娥已经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菜，红枣炖鸡、香菇炒肉，还炒了两个小菜，又用鸡蛋蒸了个石灰蒸蛋，算是十分满盛。

　　顾景俞走后，一般成德光不用出去送货的时候，就是成德光做的饭。成德光做的饭菜，只能说是做熟了。不过她们三个都忙，也没那么多讲究，凑合着吃呗。

　　今天还是看在楚师傅的面子，她们俩才亲自下厨。

　　可是对于一桌子好菜，楚师傅的性质却是不高，他的心思还在缝纫铺的那一台绣花机上。

　　沈兰只好拿了公筷，主动给他夹菜。

　　楚师傅这才回过神，“不用了，够吃了，我要吃不完了！”

　　沈兰又给他夹了一块软糥好下口的鸡肉才罢手。

　　楚师傅是第一个吃完的，弄得雪梅和李娥面面相觑。

　　李娥：“楚师傅，是不是饭菜不合您的味口？”

　　楚师傅摆摆手，“饭菜都很好，是我心里装着事。”

　　沈兰噗嗤笑了，“我师父是想着裁缝铺里那台绣花机呢。杜若歌的信不知道怎么还没到，他说了下一封信，就会写使用说明的。”

　　李娥也愕然，“昨天和今天都没收到信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兰也哼哼：“不想让他写信的时候，天天写，这次等着他的信，反倒不急了。”

　　雪梅安慰她，“信应该是寄出来了，不过路这么远，耽误两天很正常。”

　　沈兰继续哼哼，楚师傅却已经在催她快点吃，他还急着去缝纫铺呢。

　　沈兰起身给楚师傅泡了一杯芝麻豆子茶，那是她从攒了好久，才攒齐的四样东西：芝麻、豌豆、红姜、茶叶。

　　香气四溢的芝麻豆子茶递到楚师傅面前，他只好闭了嘴，安静地等沈兰吃饭。

　　沈兰匆匆吃了饭。她没有做饭，按平时是要洗碗的，成德光主动揽下洗碗的活，让她得以陪着楚师傅。

　　下午，楚师傅找到了桌面下的开关，启动后，缝纫机却是仍旧不动，也不知道找到的开关对不对。

　　最终，他们不得不继续等杜若歌下一封信。

　　当天，楚师傅留了下来。

　　沈兰还没想好带楚师傅去谁家借睡，成德光早已经把知青空堂屋的空床开好，把自己的的床让了出来。

　　于是，楚师傅睡到了沈兰做的四件套，隔天起来就想拆了成德光的被子好好看看。

　　成德光及时阻止了他，“楚师傅，您想要看四件套，沈兰那边还有现成的成品。我这被子，您就别折腾了。”

　　楚师傅呵呵笑，当即来找沈兰。他也不进门，就在院子里喊沈兰

　　还没起床的沈兰一脸懵，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师父在叫她。她现在是师父管的人呢！

　　沈兰拿了一套四件套给楚师傅看，楚师傅眼前一亮：“想法很不错。”

　　沈兰不好意思说，其实不是她想出来的。

　　楚师傅看完四件套，沈兰又拿了一套儿童的背套给他看，楚师傅也连连点头，眼含赞赏，“不错不错，这样剩的碎花就有用处了。”

　　楚师傅教沈兰一些传统技艺，顺带指点她的几个学徒，沈兰又教沈师傅的一些时新技艺。

　　楚师傅说，他们不像师傅，更像是互相切磋的好友，忘年交。

　　杜若歌又来信了。

　　沈兰兴冲冲地打开，发现并不是她要的那一封。

　　第二天，又一封，依然是废话连天，有用信息一句都没。

　　第三天，仍是如此。

　　眼看楚师傅已经等不及，说要回去了。沈兰去镇上给杜若歌打电话，等了半小时，才听到杜若歌的磁性的声音：“沈兰，你是不是想我了？”

　　沈兰：……

　　听到杜若歌的声音有点想了。但是平时她真是没空想！她忙着呢，就算不忙的时候，她也已经被杜若歌的惊喜缝纫机折腾得没空想杜若歌了。

　　沈兰：“想了吧。你的使用说明书呢，不是说下一封信，缝纫机到了五天了，使用说明书怎么还没到。”

　　杜若歌也疑惑，“使用说明书？还没到？不应该呀。”

　　杜若歌让沈兰去邮局查，正好沈兰就是在邮局打的电话，正好看到经常给她送信的邮递员，就请对方帮他查。

　　最终，从邮局的抽屉缝隙里找到了。

　　那是一封厚厚的信，杜若歌写了一份超长版手写使用说明书，上至怎么上线，下至怎么开机，怎么加柴油，怎么换针头，都有写明。

　　居然是烧柴油的，而杜若歌担心路上发生危险，所以机子里没有加柴油，难怪他们打开了开关却没有反应。

　　杜若歌想得周到，怕沈兰没准备柴油票，还附上几张柴油票，估计够沈兰用到明年夏天。

　　有了这份详细的使用说明书，沈兰很快上手，一下子就在废布上绣出一个米奇头像。

　　太好用了，在绣花机的面板下，有一个类似于小方向盘的圆圈，可以调整方向，比缝纫机好用一百倍。

　　楚师傅也急了：“沈兰，你让开，让我试试。”

　　沈兰于是让开，让楚师傅试。

　　楚师傅激动地坐上去，用绣花机写出来一个楚字，写完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楚师傅说：“绣花机太实用了，如果让我手工绣，得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这绣绣是双针的，有些只要用单针的地方就用不上。”

　　沈兰已经看完说明书，闻言把其中一个针头上的开关掰了一下，那个针头立即移了上去，并且锁死，绣花机立即变成了单针的。

　　楚师傅赞叹，“杜若歌的脑子太好使了！”

　　听到自己的师父夸杜若歌，沈兰与有荣焉。

　　他看着绣花机，很是不舍，“沈兰，你帮我问问杜若歌，能不能有空的时候帮我也要拼一台。”

　　沈兰是没意见，能帮到楚师傅，她很高兴：“那我去给杜若歌打电话。”

　　楚师傅叫住了她，“不用了，你们不是每天通信，在信里跟他说声就行。我不急，两年三年都没问题，我等得起。”

　　楚兰看楚师傅确实很想要，眼珠一转：“楚师傅，要不你先拿去用？”

　　楚师傅不肯：“不不不，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不知道，绣花机是杜若歌专门造来为讨你欢心的。他送你的礼物，我带回去，算怎么回事？”

　　被楚师傅点，沈兰脸红了，“师父，你就别取笑徒弟了。”

　　转眼间，进入十二月十日了，离高考仅剩两天。

　　陈雪梅和李娥的考试是在镇上，为了能及时赶到考场，要参加高考的几个人凑了份子，请胡大队长儿子大虎开拖拉机当天早上送他们去。

　　沈兰担心雪梅和李娥中午吃饭和休息问题，想去镇上帮她们打点。

　　高考这天，沈兰请楚师傅帮她坐镇裁缝铺，楚师傅巴不得一人独自使用绣花机，很乐意答应了。

　　十二月十二日，晴，天蒙蒙亮，沈兰就听到动静，醒来了。等到她们洗漱好，就听到“突突突”的声音，是大虎开着拖拉机来了。

　　李娥急急地掏出灶膛里的几个烤红薯，放进背篓里带上。沈兰拿上钱和粮票，跳上了拖拉机。

　　天还是黑的，拖拉机载着他们，开向黑暗中的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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