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这半句话, 林悦悦是带着惊喜说的。

　　她也没有想到，周义居然如此精细，把鱼肉做成了鱼丸。这是怕小春被鱼刺卡到。

　　凡是小孩子，就没有不爱吃好东西的。

　　小春也不例外。

　　听到鱼丸两个字，小春的眼睛亮了。

　　“我好久没吃过了，上次吃还是奶奶来的时候。”

　　林悦悦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追问道：“奶奶对你好吗？”

　　“很好，特别好！”

　　小春小脸亮起来，像是想到那仅有的快乐时光。但很快，她的眼神又暗淡下去，低低地说：“可是，奶奶只住了十几天就走了。然后……”

　　小春没有再说。

　　但病房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奶奶走了，小春的妈妈开始打她，而小春的爸爸又开始袖手旁观。也许不是袖手旁观，只是装作不知道。

　　殊途同归罢了。

　　林悦悦抱起小春，把她放到靠近桌子这一边，”好了，咱们小春现在吃鱼丸，喝鱼汤，好不好？”

　　“好！”

　　女大夫也从办公室拿来鸡蛋糕给小春吃。

　　林悦悦怕她身体虚弱消化不了，只肯让她吃半块。小春望着剩下的鸡蛋糕，眼睛里都是不舍，可到底是点点头。

　　这孩子太懂事了。

　　一开始，林悦悦打算拿勺子喂她，小春说自己可以吃，让林悦悦歇一会儿。

　　林悦悦说：“小春，你就让老师喂你，老师想宠宠你。”

　　小春点点头，眼圈红了。

　　林悦悦知道她听懂了自己说的话，不由自主地再一次感叹这孩子早慧。

　　小春乖乖地被林悦悦喂鱼汤，后者状似无意地问道：“小春啊，你奶奶的身体好不好？”

　　小春想了想，似乎在回忆，过了几秒钟，才说：“上回还挺好的。不知道现在。林老师，我已经九个月零八天没有见过我奶奶了。”

　　这孩子！

　　数得这样清楚。

　　这是把奶奶当成了唯一能给她温暖的人了吧？

　　可就连这个唯一的温暖，小春都已经九个月没有接触到了。

　　“小春，我问问你，你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不回答。”

　　林悦悦想了又想，知道自己有点残忍，可为了孩子将来，还是得问。

　　“如果让你以后跟奶奶生活，你愿意吗？”

　　*

　　从病房出来后，林悦悦脸色十分凝重。她跟周义商量以后，决定去找一趟刘团长。

　　周义自然不会让自己媳妇独自面对，于是就跟着去了。

　　刘团长先见到了林悦悦，随即看到跟在林悦悦身后，明显是来保护媳妇的周义。

　　“周义，你小子这是干啥？怕我欺负人？”

　　刘团长开了个玩笑，周义居然没有否认。

　　林悦悦也神色严肃。

　　刘团长就知道这对小夫妻过来是有正事了。

　　“为了小春的事儿？”

　　林悦悦点点头，问刘团长打算如何处理。

　　其实，事情发生以后，刘团长一直在考虑这个。他亲眼看到了小春的状态，也十分心疼。可如果真的把小春的父母怎么样，孩子不就没人带着了吗？

　　何况，据他所知，法律上并没有明确规定打骂孩子会有什么罪。

　　想到周义和林悦悦都是自己人，刘团长也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林悦悦叹一口气，说：“这个顾虑我也知道。但孩子不能白白受虐待，刘团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小春回老家，和她爷爷奶奶住。我听说爷爷奶奶的身体还不错，至于生活费，就从小春父母的积蓄里出，后续让他俩挣钱给小春寄过去。”

　　刘团长越听越是惊讶，末了看着林悦悦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是都打算好了吧？”

　　林悦悦没有否认。

　　其实在她把小春抱到卫生院的时候，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她可以解救小春一时，但以后呢？

　　林悦悦不忍心这个孩子继续生活在苦海中，必须要替这孩子提前考虑。

　　刘团长笑了一下，对林悦悦竖起大拇指。

　　“小林同志，你比我想得周到啊！这样，我出面跟小春父母谈一次，之后再做决定。”

　　其实林悦悦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了。可这里到底是刘团长的地盘，她也不能事事抢先。

　　林悦悦点点头，打算跟周义离开。

　　刚走到门口，她又被刘团长叫住了。

　　“你也出席一下吧，毕竟是你救了这孩子。”

　　林悦悦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当晚，林悦悦陪小春睡在病房里。她有点不放心周义，周义也舍不得跟小媳妇分开。

　　可小媳妇是在做好事啊，他可不能拉后腿。

　　林悦悦把周义送到卫生院门口，目光依依不舍。

　　周义揉揉她的脑袋，“回去吧，过几天这事儿解决了，你就能回家住了。”

　　林悦悦点头。

　　第二天下午，林悦悦到了办公楼的会议室，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怀里还抱着小春。

　　刘团长见了很是惊讶，“小林同志，怎么把孩子给带来了？”

　　林悦悦：“刘团，小春是个早慧的孩子，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有参与权。”

　　刘团长还是觉得不太好，一直站在旁边的周义说话了，“刘团，悦悦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要不咱们就先让孩子留下？实在不行，一会儿我抱孩子出去。”

　　刘团长看了看自己这一员结婚后就失去原则的爱将，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但事先说好，如果这孩子有任何不对劲，必须立刻抱走。”

　　“行，您放心。”

　　林悦悦保证道。

　　小春眨眨眼睛，突然对刘团长说：“团长伯伯放心，我会很听话的。”

　　给刘团长说愣了都。

　　小春见刘团长不说话，以为他不同意自己留下来，忙加了一句，“团长伯伯，可能今天要决定我到底跟谁住，所以我得在这儿听着。”

　　刘团长瞪大眼睛，看向林悦悦，“这孩子，真的只有四岁多？”

　　林悦悦点点头，欣慰地拍拍小春的后背，以示鼓励。

　　她很明白刘团长的惊讶，小春这孩子确实聪明。

　　但愿这个聪明孩子能有一个好归宿吧。

　　刘团长让勤务兵去带小春父母过来。

　　小春听见这话，手立刻搂住了林悦悦的脖子。

　　林悦悦安抚地拍拍她，“别怕，有林老师在呢。”

　　小春懂事地点点头，手倒是不搂着林悦悦的脖子了，转而捏住了她的衣角。

　　林悦悦知道这孩子还是紧张，毕竟还这么小。于是也就由着她去了。

　　过了一会儿，那一对男女来了。

　　女的一反那天的嚣张，整个人耷拉着脑袋，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男的满脸胡茬，也是蔫蔫的样子。

　　林悦悦听周义说过，男的这几天被关在禁闭室里，女的虽然不归部队管，但刘团长也派自己媳妇顾巧珍看着她来着。

　　活该！

　　林悦悦想着，手臂更紧地搂住了小春。

　　她注意到，小春在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就把小脑袋转去别处。这是一点儿都不想看着他们的意思。

　　女人却一眼看到了小春，整个人扑过来，“小春，我是妈妈，跟妈妈回家去，以后妈妈再也不打你了，乖孩子，你帮妈妈跟团长求求情，别管着我们了！小春，小春！”

　　早在女人动作的那一秒，周义就动了。他的动作比女人快得多，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跟前就挡了一个人，正好把她和林悦悦以及林悦悦怀里抱着的小春隔开。

　　“你站好！”

　　周义沉声说道，声音不高不低，但也足够有威慑力了。

　　女人不敢动了，但显然兵不甘心，伸长了脖子看小春。

　　小春一直没有回头。

　　小家伙的脸背对着这边，表情却被抱着她的林悦悦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看到小春的眼圈红了。

　　林悦悦抱住她，把脸贴在小春的小脸蛋上。

　　刘团长皱着眉头，喝令女人坐下，女人还想要和小春说话，刘团长问：“你是想被拘留，还是想让你男人转业？”

　　只这么一句，女人就不说话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和她相比，男人倒是老实多了，自从进来以后就只是低着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林悦悦却觉得，也许这个人才是最老奸巨猾的那一个。

　　“你们都说说吧。”

　　刘团长看着这两个人，也懒得说什么开场白了。都是有孩子的人，刘团长实在不明白，这女人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而当父亲的居然失察至此？

　　林悦悦注意到，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抬头，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便哭开了，“刘团长，我知道我打孩子不对，可这也是没办法。孩子太调皮，不打不成器呀！刘团长，您也是当爹的，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呜呜呜！”

　　林悦悦一听，心里就有数了：这是打算走卖惨路线，争取刘团长的同情了？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刘团长，准备如果对方话音不对，自己就要随时顶上。

　　不得不说，林悦悦还是小看刘团长了。

　　他一点都不为所动，黑着脸看向女人。那眼神跟刀子一样，似乎能挖出了你所有的心思。

　　这样的目光逼视之下，女人哪里受得了。哭着哭着就没了声音，一脸忐忑地看着刘团长，仿佛是为了了维持自己哭的动作，她偶尔会抽噎那么一两下。

　　就因为如此，更显得滑稽得不行。

　　“不哭了？”

　　刘团长冷冰冰地问。

　　女人点点头，“嗯，不哭了。刘团长我这不是懊悔委屈嘛！”

　　刘团长不搭茬，“不哭，就说说吧。为啥打孩子，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的。”

　　他说到这里，担心地往小春这边看了一眼。

　　林悦悦秒懂，低头问小春：“你想出去吗？”

　　“不想。”

　　小春的回答声音虽然低，但是很清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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