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人比较少，顾客也少，他们这边冷冷清清的也不见什么人。

　　算起来这里还算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段，因为隔壁有学校，还有电影院，再往北边就是肉联厂和纺织厂，上班的工人基本上都会从这里走，如果豆花做得好，应该不缺客源。

　　这周围聚集了一些卖包水煎包和油条的，一到饭点香气弥漫。

　　连裴大年也眼馋水煎包很久了，离着他们不远就有水煎包的铺子，包子出锅时，香气正好飘过来，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这些年家里穷，哪里吃过水煎包？说到吃水煎包，还是裴大年跟于梅结婚的时候才吃过一次，当时的时候他们买了两个，一个人一个，那个味道简直……

　　裴彦在旁边系了一个小围裙，脸色凝重，他看出来裴大年的心思，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爸爸你把我们带来的那口锅给拿出来。

　　家里就一口锅，被裴彦端出来了。

　　端锅的时候裴大年就不同意，臊子肉在家里都做好了，干嘛还要把锅带出来呢？把锅弄出来，家里没法做饭不说，万一给弄坏了，咋整？可就这一个锅的家当了。

　　见到儿子严肃的样子，裴大年赶紧把锅弄出来。

　　几块砖头垒起来一个灶台，裴彦把锅墩上，把木炭点燃。

　　锅烧热之后，裴彦把肉放放进去，现场制作臊子肉。

　　这年月人们肚子里面没有油水，闻到这么香的肉味儿，谁不馋得慌？

　　很快就引得路过的行人驻足观看。

　　“什么东西，这么香，这啥味儿？”

　　人越聚越多，都在摊子前面停住，好奇的往锅里看，闻一闻味道也好。

　　裴彦站在摊子门口：“豆花！来一碗吗？热乎乎的豆花！货真价实！一分价钱一分货！”

　　裴彦一边扩散香气一边使劲喊道。

　　看热闹的人，有点绷不住了。

　　豆花？

　　豆花能这么香？来一碗就来一碗，谁还吃不起个豆花？

　　大家伙都知道豆花一毛五一碗，虽然平时他们舍不得吃，但是今天好像也不在乎那点钱。

　　“来一碗。”

　　有顾客上门了，没问价就找了张卓坐下了。

　　裴彦：“两毛钱一碗儿。”

　　“啥两毛钱？你这黑心店啊，咱们这一条街，多少年前就一毛五一碗，到你这儿两毛钱一碗，你咋不去抢啊？”

　　裴彦道：“您先别急呀？谁家有我这样实惠的馅料？两毛钱有两毛钱的好处。”

　　但是众人仍旧不买账。

　　对面王二毛卖的还是一毛五，这会儿正偷偷笑他们呢。

　　心说，今天一天，裴彦就能把摊子买黄了。

　　这小孩儿真有意思。

　　然而裴彦一点都不着急：“我还没有说完呢，我这豆花两毛钱一碗，少一分钱不卖，但是咱们今天铺子开张，买一碗送一碗，只限前五十个，要是你们觉得好吃就在来吃，要是觉得不值这个价，那以后就别来了。”

　　裴彦站在那里不大点的孩子，小嘴叭叭的，把周围的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人家这么点的孩子也不是骗子的模样，不就一碗豆腐花两毛钱吗？人家今天开张还是买一送一，就和一毛钱一碗。

　　不一会儿小小的摊位上坐满了人。

　　一毛钱一碗，那可是太便宜了，就算味道不怎么好，也赚了。

　　裴大年在旁边傻眼了，不知道咋回事儿，豆花就开张了。

　　两毛钱一碗，买一送一，那不就是和一毛钱一碗？

　　一斤豆子能加工八斤豆花，这样算起来还有的赚，比卖粮食还是要划算太多。

　　“拿个碗过来。”

　　裴彦让拍大年赶紧拿碗，不然客人们等不及。

　　这样裴大年拿碗，裴彦放调料，不一会儿，顾客们就喝上了热乎乎香喷喷的豆花。

　　吃上豆花之后，谁都不说话，只顾低头在那儿吃。

　　这个味儿太香了，豆子香味儿和肉汁儿的味道充分的融合。

　　多少年没有尝过这个味儿，绝了！

　　年岁大的食客想起了他们年轻时候吃的那个豆花，简直跟这个一模一样。

　　“啧啧……这手艺，这祖传手艺吧？”

　　小小的豆花让他们找到了青春的回忆。

　　“这孩子你多大了，这手艺根谁学的？”

　　顾客们吃完之后不舍得走，忍不住的跟裴彦搭话。

　　裴彦：“十一了，这手艺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祖传秘方。”

　　祖传秘方啊，难怪这么好吃。

　　两个小时的时间不到，裴彦就把豆花全都买完了。

　　今天也没有按他说的那样，前五十个顾客买一送一，而是所有人都买一送一。

　　顾客们都有这种心理，要是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一个价钱，那就吃的很开心，要是有人买一送一，有人两毛钱一碗，那个两毛的，多么闹心？

　　所以一视同仁，就是买一送一，之所以说前五十买一送一，那是给王二毛听得。

　　让王二毛知道，他们家就是两毛钱一碗。

　　裴彦：“咱们豆花铺子酬宾三天，欢迎光临。”

　　他人长得小，嘴巴甜，就这一会儿功夫，就跟他们混熟了。

　　顾客们都喊他小裴。

　　才十岁的孩子就能做豆花，这孩子了不起呀！

　　裴彦他们来得早，收摊更早，不到两小时就卖完了。

　　裴大年摸着兜子里鼓鼓囊囊的票子，脸上乐开了花。

　　今天这一趟，居然买了三十六块八毛钱。

　　在裴大年眼里这可是一笔巨款，他多少钱没见过这么多钱了，也就卖粮食才能看见钱。

　　手里面拿着钱，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

　　父子两个忙着收摊。

　　裴彦：“爸，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裴大年：……

　　他这个当爸爸有点不好意思。

　　裴彦：“咱们都挣钱了，买点吃也是应该的。”

　　听说要买吃的，裴大年马上就同意了，这些年孩子们跟着他受苦了。

　　裴彦从兜子里拿出五块钱，到水煎包摊子上买了十个包子。

　　一毛钱一个包子，十个包子一块钱，然后又买了三斤油条。

　　一斤油条五毛钱，三斤油条一块五。

　　油条比包子抗饿，吃了以后顶时间。

　　那么老长的油条粗脆爽口，裴彦也有点饿了。

　　父子两个一人一根油条在摊位上吃了起来。

　　裴大年多少年没吃过这东西了，吃到嘴里简直别提多香了。

　　一斤油条五根，他们父子两个一人一根，吃完了就不舍得再吃包子，所以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摊位的地皮是租的，市场有管理员按时到他们这里来收费，另外他们这东西，有人专门给看着，丢不了。

　　裴彦觉得很不错，但是自己的东西要归置干净了才行，不然人家管理员也看不过来。

　　裴彦和裴大年把桌子和马扎都收起来，然后拿出家里的破被子把东西盖起来用绳子拢好，才算是放心了。

　　临走的时候，父子两个把那一口锅搬到车上，带着买的包子往家里赶，临走的时候裴彦又到肉联厂那边，买了点零散的猪肉和边角料。

　　肉联厂的边角料都是从整扇猪肉上割下了来的，有红肉也有肉膘，一斤碎猪肉一毛五，裴彦一口气买了八块钱的。

　　一斤碎猪肉一毛五，也有很多人吃不起，裴彦一下买这么多，肉联厂又给便宜了两分钱。

　　两分钱能买不少东西呢，一斤便宜两分，八斤就是一毛六，日子长了就能看见钱了。

　　裴大年拉着架子车走在前面，裴彦跟在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油条的原因，今天走路格外的有劲。

　　父子两个出门卖豆花的事儿，也在村里面传开了。

　　红霞一大早就跟裴二年念叨着事儿。

　　人家裴彦家能出门卖豆花，裴二年咋不长这个心眼？

　　裴二年：“你这女人就这样，啥事儿都想拔尖儿，我卖啥豆花？我以前不是也想做小生意吗？你哪次让我干了？回回都给我泼凉水，就拿豆花儿这事儿吧？那生意是那么容易做的吗？一豌豆花一毛五，卖贵了没人要，卖便宜了回不了本钱，一个公社有多少人舍得喝豆花？我真要是出去卖豆花赔钱了，你能给我好脸？”

　　红霞听完这话马上就不做声了。

　　可不是吗？他家做生意只能赚，不能陪，要是赔钱了，这日子就没法过。

　　“你说大哥家能挣钱吗？”

　　裴二年：“难！”

　　他丢下一句话就去地里干活了。

　　虽然已经收完了豆子，但是还是要到地里转转看看的，哪像裴大年一样，不好好种地，做小买卖。

　　农民就是种地的，做买卖那叫不着调。

　　裴二年在地里转悠了好几圈，约摸着天快黑了才回来。

　　“大哥，今年你们卖的咋样？”

　　裴大年正在拉车往家里赶，猛然间听见有人跟他说话。

　　“是二弟呀？我们今天第一天……”

　　裴二年：“我就说，这玩意儿不挣钱，你们还不信！咱就老老实实种地吧，别想这些歪门邪道了。”

　　对方这是不想看见他们挣钱。

　　裴彦把话头接过来：“是呢！不过我们的场地费交了，那么多家什儿都搭进去了，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好歹把钱挣回来。”

　　裴二年见裴彦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裴大年脸颊憋得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今天明明挣了很多钱了，裴彦咋说没有挣钱呢？

　　裴彦也不解释，见到谁都是这一套说辞。

　　村里的气氛很融洽，很快就没有人在议论他们家的事了。

　　回到家裴大年就从兜子里往外掏钱，兜子不大，里面装的鼓鼓囊囊的全都是一毛五分的，钱多了凑一块格外壮观。

　　“你咋说咱们没赚钱呢？”

　　赚了这么多，还说没赚钱，多少是多呀？裴大年都高兴坏了，巴不得让人知道。

　　裴彦：“说那些干啥？财不外露，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村里那些人，哪有人想看着他们赚钱呀？要是知道他们赚钱，指不定说啥。

　　裴大年张了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爸爸，大哥你们回来了？”东子和豆包从外面一步迈进来。

　　两个人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家里的锅被裴彦端走了，没有东西吃，两个人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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