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这节骨眼别给他添堵了，给他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

　　长姐放下手机，感概了一句：“这婚啊，总觉得离不成喽。”

　　另一边，一家私立医院的VIP病房里，仲尹夏睫毛轻颤，在四面白墙里缓缓睁开了眼睛，伸了伸手，看着门口的身影。

　　文森听到动静，赶忙冲了进去：“夫人，你醒了！”

　　仲尹夏嘴唇紧抿，大脑恢复运转，眼前闪过商樊亲手把针管推进他腺体的画面，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颓然的低下眼睫。

　　文森无奈，默默的走出房间，跟商樊报告仲尹夏已经醒来。

　　商樊秒读短信，但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一个多小时后，医生给仲尹夏挂消炎点滴，他仍然静默的看着天花板，没有多余的反应。

　　文森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出门抽烟透气。

　　商樊陪了仲尹夏一整个晚上，却在今天早晨人快要醒来时，抽身离开。

　　文森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好在商樊的信息随即发到他手机上，说明天正常给仲尹夏注射第二次鸢尾花信息素。

　　文森吩咐研究所从安凛的腺体内抽取第二支信息素，晚上送往医院。

　　没过多久，仲尹夏的主治医生乔恩告诉文森，仲尹夏拒绝挂营养针，想见商樊。

　　文森不得不返回病房，安抚仲尹夏，在这之前，商樊有吩咐，仲尹夏手术结束之前，医院封闭，不许任何人进来，他会在最后一次注射过渡信息素时去见仲尹夏。

　　文森大概明白商樊这样做的原因，他可能再多看一眼仲尹夏目前的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就会后悔和动摇。

　　文森打开门时，仲尹夏灰败枯寂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看清来人后，又瞬间熄灭。

　　文森走到他身边，轻声说：“夫人，商总这几天很忙，他说了，等您出院了他会亲自过来接。”

　　仲尹夏看了文森一眼，没开口问他做自己了什么手术，商樊为什么这样做，他还要多久才能恢复自由。

　　这一切在商樊亲手推进他腺体里那支针剂时，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许久后，仲尹夏闭上了眼睛。

　　他的腺体仍然有些肿胀，只是不怎么疼了，医生给他挂了好几瓶消疼药水。

　　过度的用药导致仲尹夏整个人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再渐渐的，他一天清醒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了。

　　只有这样仲尹夏才会乖乖的配合后期康复，否则容易留下后遗症，信息素出现紊乱，或者腺体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相比较而言，用药对身体的伤害是暂时性的也最轻，后期可以慢慢调理过来。

　　仲尹夏的记忆很模糊，只知道他吃了很多苦药，打了很多次针，但没有一次比商樊打的那一针疼。

　　到了第三次注射替换信息素时，仲尹夏刚好处于清醒状态，他让护士打开窗户透气，隔着斑驳陆离的阳光，木纳的看着栖息在窗台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叫得正欢。

　　护士扬手要把它驱走：“这小雀鸟儿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医院楼下的白杨树上安了家，天天窝在这层楼觅食，院长准备过几天就把树给砍了。”

　　仲尹夏听完她的话，觉得自己快要变成被毁了家的鸟雀。

　　乔恩进来时，仲尹夏的手明显哆嗦了几下，他条件反射性的缩回到床上，乔恩安慰他别紧张，很快就能注射完，其实分三次也可以，但商樊怕他难受，添加了两个疗程。

　　他给仲尹夏的腺体用酒精棉消好毒，把针头扎进了他的皮肉，仲尹夏还是没忍住战栗了一下身子。

　　他心里明白，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更加痛苦，或者，他其实更怕商樊亲自动手。

　　即便如此，几天后商樊还是拿着针剂，按着仲尹夏的脖子，企图把针头扎进了他脆弱的腺体。

　　第三次注射完成后，仲尹夏闻到了腺体里新的信息素味道。

　　接连的药物和昏睡，让他暂时丧失了五感，他鼻子能闻到的味道很淡，加之前两次注射到他原核细胞里的新信息素还处于不稳定阶段，他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但第三次注射后的那天晚上，他关灯睡觉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迟钝的脑子猛然清醒，他忽的起身，摸了摸腺体，很烫，刀口刚刚愈合，他还能感受到自己青筋里血液的流动。

　　花香越来越浓，到达某一个节点时，又迅速消散，腺体的温度逐渐恢复正常。

　　仲尹夏木然的摇了摇头，不是吧，是他闻错了吧。

　　那是……鸢尾花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乔恩推开门的时候，仲尹夏抱着膝盖，脸色苍白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乔恩吃惊道：“夫人，您怎么了？”

　　仲尹夏茫然的看着他，眼神涣散：“你们给我注射的是鸢尾花信息素？”

　　乔恩留了一个心眼，看着仲尹夏的表情，知道这不是一个能回答的问题，没有吭声，也没多打听，顾左右而言他，让仲尹夏可以适当出去活动活动。

　　仲尹夏眼神空洞，在乔恩出去后，蜷在地板上，怔怔的看着四面百墙。

　　油画里，西郊别墅，安凛墓地里盛开的鸢尾花，此刻成了对他最大的讽刺。

　　于是，第四次注射信息素时，仲尹夏剧烈的反抗起来，他推翻了跟前的桌子，抓着什么扔什么，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乔恩不敢硬来，只得报备文森，让他看着想想办法。

　　半个小时后，商樊从宝马车里走下，径直进了病房。

　　仲尹夏如同惊弓之鸟，眼睛在触到商樊时，亮了又暗。

　　商樊说：“所有人出去。”

　　乔恩和一众护士急忙撤离，下了楼。

　　商樊放轻脚步，走到仲尹夏身边，看了他一会，似乎在观察他会不会继续折腾，但仲尹夏很乖，只专注的对视着他的眼睛，迷茫又不安。

　　商樊把他从地板上抱起，放到床上，想了一会，声音温和的安抚：“尹夏，乖一点，把针打了。”

　　仲尹夏固执的摇头：“不要……”

　　“我保证，不会疼的。”

　　仲尹夏捂着脑袋：“我不要！”

　　“尹夏！”商樊拉住他的胳膊，“听话好不好？”

　　“我不喜欢鸢尾花……”

　　“商樊，你要是喜欢花香味信息素的Omega，重新找一个，可是……”仲尹夏哆嗦着嘴唇，绝望的大吼：“我不要！”

　　“我不要花香味信息素，不要！！不要！！！”

　　商樊眼睛缠上了红血丝，深吁出一口气，拿起桌子上的针管，束缚住仲尹夏的手腕，把他平放在自己腿上，袒露出他脆弱的腺体。

　　仲尹夏吃力的转过头，直直的看向商樊的眼睛，问：“鸢尾花是安凛的信息素吧？”

　　商樊回答：“是。”

　　而后思索片刻，继续说：“信息素是从安凛保存在实验室的腺体里抽取的，和我有97％的契合度。”仲尹夏很聪明，他不打算再瞒着什么，决定把刀子一击插进他心脏底部，怨和疼一次就够。

　　仲尹夏脸色忽变，他没料到商樊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亲手剥开他的血肉，烙在他骨头上一个桎梏的枷锁，再开口时声音都变得颤抖：“你想把我完全复制成安凛的样子？！”

　　商樊摸了摸他的脸颊：“我想让你学乖一点。”

　　仲尹夏狠狠挣扎了一下，可方才过度的反抗急速消耗干净他的体力，他被商樊更紧密的抱在怀里，竟是连眼皮都无法再动弹一下，他就那样不甘执着的盯着商樊的眼睛，护着腺体的手颓然垂下。

　　针管抵在脖子上时，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竭力压制着不让自己的身子有半分的颤抖。

　　可商樊在和他并不算太长的对视里，慢慢松了力，他能很清晰和明显的感觉到，仲尹夏眼睛里仅剩的爱意一点点被恨和愤怒所吞没。

　　他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惶恐，一点一毫一厘，由点连线，越聚越满当。

　　终于，“吧嗒”一声，一滴泪水砸在了商樊护在仲尹夏头部的手背上。

　　明明那么温热，商樊却觉得冰冷的如同一月屋檐上的冰凌，从皮肤流经血脉，在心口扎出一个大窟窿。

　　针管终于落了地。

　　商樊打开门离开了病房，第四支针剂是文森给仲尹夏注射的。

　　商樊当时站在病房的四方玻璃前看着仲尹夏，不错眼珠。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他把卧室里厚重的绒布窗帘换成了的木织帘，颜色选的是仲尹夏喜欢的浅紫色，给小团子安了个更大的喵间，打造了一个和婴儿房一样的海洋球乐园，花园的秋千架用了四季不败的常春藤，每天至少记三种仲尹夏喜欢吃的甜点名字。

　　等待仲尹夏出院回家的这一周，太过漫长，他好几次问文森，如果尹夏不喜欢这些改变会怎么样呢？

　　是不是又要闹脾气，金贵着让他哄。

　　商樊于是反复的偷偷的练习着哄人的情话。

　　但是这一次，仲尹夏那双看着商樊永远愿意敞亮着小小一份光芒的眼睛变得沉寂暗淡时，商樊知道，他哄好仲尹夏远比他认清内心更艰难，并且这条路永无捷径。

　　【作者有话说】：还有2章就分开，后面虐渣肯定要虐的。另，隔壁新文《第二恋人》正在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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