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是在第二天早晨五点赶到星湖湾的，一并前来的还有商樊的主治医生。

　　昨晚文森都要休息了，突然接到仲尹夏的电话，对方哽着声，断断续续的告诉他商樊划伤了腺体，现在处于昏迷状态，让他赶紧把商樊的主治医生带过来。

　　文森好一通折腾，一路上提心吊胆，紧赶慢赶的才到达目的地，下车时双腿都在打颤。

　　仲尹夏是骨科医生，隔行如隔山，对腺体不同级别的损伤只了解皮毛，其中复杂程度，药理治疗还是手术恢复还是得听主治医生的安排，他只能先稳定住商樊腺体上的表层伤口。

　　文森带着主治医生进来的时候，仲尹夏小脸煞白，正一遍又一遍的给商樊擦拭脸颊上沁出的汗水。

　　商樊脖子上包了一层纱布，还在小幅度的渗着血。

　　“他大概做噩梦了，挣扎了好几次，我给他换了五次纱布。”仲尹夏听到动静后站起身，看着文森，神色已经恢复过来，声音却是哑的。

　　主治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一个铁质测试仪，贴在商樊的脖子上滚动了一会，表情严肃。

　　仲尹夏的心不由提了起来，把情况说给医生听：“他昨天突然来了发热期，看我因为他的信息素难受，情急之下用玻璃划伤了腺体。”他尽可能把那些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隐晦掐头去尾，只保留了重要部分。

　　医生点头，说要再检查一番，仲尹夏和文森怕打扰到他，默默撤离房间。

　　半个小时后，Alpha医生走出卧室，叹了一口气：“商总的腺体先前受过枪伤，至少一年的恢复期，这一次玻璃扎的太深，损坏了原核细胞，恢复期恐怕要拖长。”

　　仲尹夏眼睛一动，只有腺体里的原核细胞受到损坏，信息素才会变淡，商樊下手时一点也没留余地。

　　“这不是重点”，医生继续道：“目前比较棘手的是，商总现在很容易出现信息素暴动，大致就像他在医院第一次醒来时那样，不认人，伤人伤己。”

　　“那手术呢？”文森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问：“商总要求做刺激性放疗，早点恢复记忆。”

　　“不可取。”医生摇头。

　　信息素的暴动紊乱原本就受患者心境影响，倘若再对大脑进行比较冒进的刺激性治疗，无疑是雪上加霜。

　　据他的意思，商樊很长一段时间内信息素都会没有章法规则的爆发，稳定好腺体平稳才是首要，他建议对商樊进行封闭性管理，也就是说，关在房间里，腺体一旦出现异常，立即绑上束缚带，直到信息素不再发生暴动之后，才给予正常行动自由。

　　仲尹夏和文森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医生临走前看了仲尹夏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仲先生，你是不是给他注入自己的信息素了？”

　　仲尹夏掀起眼皮，默默点头。

　　黎明时分，商樊的信息素回光返照一样，再次紊乱起来，但他耗尽体力和精神力，只皱着眉头强撑，一边拼命的忍耐着不伤害仲尹夏，一边压制住自己的信息素。

　　仲尹夏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慌乱之下释放了自己的那抹清淡的果子香试图抚慰他。

　　奇迹般的，商樊慢慢平静了下来，才得以撑到文森和主治医生赶来。

　　“还有一种方法，仲先生，商总也许可以借助你的信息素压制自身腺体的暴动，不一定有太显著的效果，但可以试一试，总好过把他关起来绑上束缚带吧。”

　　仲尹夏眼神猛的波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医生走后，文森咬了咬牙道：“夫人，你帮帮商总吧，让他待在你身边，等他腺体稳定了，我再带他走！”

　　仲尹夏抹过身子，隔着半掩的房门，看着脸色苍白的商樊，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其他：“文森，你说伤害可以去做比较吗？”

　　文森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接受时希了吗？”仲尹夏换种问法。

　　“没有。”

　　“为什么？”

　　提到这文森就火大：“靠，这兔崽子他……”被时希强上这件事，他到底说不出口，支吾，“总之，他做错了事，触了我的底限！”

　　“他做错了事，伤害了你，我不知道伤害到哪种程度，总之不属于你能承受和原谅的范畴。就像商樊对我的伤害一样，已经到了我不想继续回头的地步，文森，我不会拿自己经历的疼痛去和你做比较，我也没权利说时希和商樊谁更过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想离开商樊的心，和你不愿意原谅时希是一样的。”

　　文森这下不吭气了。他知道，对于仲尹夏而言，他的做法太自私，商樊曾经是怎么一步步逼迫和伤害仲尹夏的，他比谁都清楚，之所以劝合不劝分，一则商樊是他老板，对他有恩，二则他认为商樊天生就要跟仲尹夏过一辈子。

　　安凛死了，商樊可以去找安凛的替代品，仲尹夏弄丢了，商樊丢了性命也要去找仲尹夏。

　　对他而言，仲尹夏早已无可替代。

　　“我啊，看着他那么笨的追着我时，有那么一瞬间会想，是他活该，爱而不得，求之不到，这种滋味活该他要经历。”仲尹夏语气波澜不惊，“但是更多的时候，我选择放过自己，也原谅他，体体面面的互不相欠。我是个正常人，有心跳，有知觉，会生气，也会害怕，悬崖跳过一次就行了，能复活，就要迎接新的世界，而不是再步后尘。”

　　谈话到这就算结束，仲尹夏打开门走进卧室，文森站了一会，出去抽烟了。

　　医生给商樊打了一针镇定剂，其实也没有多大作用，S级+的Alpha信息素真暴动起来，完全不可控。

　　商樊醒来是在一个小时后，他喊来文森，说下午就出发回A市。

　　文森木纳的应下，转身回房间收拾他前几天寄来的衣物。

　　仲尹夏全程没多说过一句话，商樊同样的也不没打算多看他一眼。

　　天知道，看了还舍不舍走。

　　商樊在文森面前仍然是从前严肃冷静的模样，询问了文森公司里的事务，商纪远的境况，使自己尽量融入到之前的状态里。

　　下午，文森把车拧开火，对快要上车的商樊说：“医院那边安排好了，房间隔离闹市区，封闭措施做的很好。”

　　商樊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

　　仲尹夏站在他们身后，把话听的分明。

　　咫尺的距离，却相隔数道鸿沟，天涯和海角。

　　商法一只脚踏进了车里，忍疯了，没办法，做不到，他最终还是回了一下头，静静的看向仲尹夏。

　　白色的纱布裹在他脖子里太过醒目。

　　仲尹夏眼睛胀的很难受，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行吧。”

　　文森愣了一下。

　　“你过来。”仲尹夏接着道。

　　文森醒神，伸着胳膊，猛推了一把僵掉的商樊：“傻站着干嘛，夫人在喊你！！”

　　商樊整个人都是懵的，压根没在意文森的出格举动——人胳膊一用力，险些把他直接推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

　　仲尹夏简直没眼看这俩货：“如果想留下来，我们约法三章。”

　　“嗨呀，一千章也没问题！”文森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商樊很快恢复镇定，瞪了文森一眼，把人给瞪缩回了头，接着对仲尹夏说：“好。”

　　一万章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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