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诉我，他当时对你做什么了？”

　　裴烨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一些，但捏在韩祈腕骨上的手不自觉的加大了几分手劲。

　　韩祈有点委屈的盯着自己脚尖，声音也小了：“还能做什么，就摁着乱摸呗……”

　　“你那时候甚至还未成年！”裴烨心疼的抽搐。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早一点认识小祈，不要这么糊糊涂涂的就死了，那以他生前的身份地位，一定可以为小祈提供强大的护盾。

　　有他庇护着，小祈哪里还需要出来打工，受这种委屈。

　　管他什么变不变厉鬼！

　　裴烨咬着牙，现在一心只想把那个欺负了小朋友，连鬼都不如的家伙拖进地狱！

　　“你冷静点，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

　　韩祈抿了下唇，两个小酒窝在颊边闪了下：“其实我也没吃亏，当时就暴揍了他一顿！”

　　“嗯！干得好！”

　　裴烨夸完才觉得哪儿不对，自家老婆的战斗力他清楚啊，反正武斗不占什么便宜，除非对方真的很菜。

　　他狐疑道：“不是，你当时那么小，没受伤么？”

　　韩祈扬了扬下巴：“小什么小！那会儿我都十七了，体格跟现在差不多！”

　　“是……”男鬼叹了一声，“你这三年都没长……”

　　“滚蛋！有你这么说话的么！”韩祈搡了男鬼一把。

　　“当时有个大叔帮我来着，个子特别高的大叔……”

　　韩祈侧头看了眼裴烨，抬手比划了一下：“跟你差不多高，他冲上来就把经理给撂倒了，狠揍了好几拳，超帅！不过，那个大叔有点奇怪……”

　　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啊！

　　虽然听老婆夸其他男人帅，有点吃醋，但还好，小祈没吃亏就好。

　　裴烨心里舒坦了不少，顺口问道：“哪儿怪？”

　　韩祈笑了声：“那个大叔用围巾遮了半张脸，根本看不出来长啥样，明明是见义勇为做好事，弄得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

　　裴烨大手一伸压在韩祈头顶上：“可能大叔不想让你看见他的长相，或者在那家店里有认识的人，不方便露脸吧，要是有机会，还真要感谢一下人家，救了我老婆……”

　　“去你的！”

　　韩祈一把扯下男鬼在自己脑袋上乱揉的手：“跟你说了别老撸我脑袋！会掉头发的！”

　　“是，遵命，我下回撸别的地方！”裴烨老不正经的应着。

　　工作日的街道很清冷，偶尔擦身而过的路人最多以为韩祈在自言自语，一人一鬼沿着人行道慢慢的走着，路过一棵棵的行道树，走过一家家的街边店，渐渐的就有了一种正在约会的感觉。

　　裴烨忽然牵住了韩祈的手：“小祈，等我把灵体炼成阮柯那样的实体，我们就去约会吧，像普通人那样。”

　　“嗯！”韩祈拐住他的胳膊，“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最好能先恢复记忆，我们得先把你灵体不稳的原因给找出来。”

　　拐过一个弯，走了没两步，裴烨就顿住了。

　　喃喃道：“这里……我有印象！”

　　韩祈双眼一亮：“你想起什么了？”

　　“是死后的事，”裴烨指着前方马路尽头的三岔路口，“这里，是我死后醒来的地方。”

　　生者死亡后，魂魄通常都会在原地飘荡，要么等待冥界使者来引渡，要么被困在原地变成地缚灵，直到灵能耗尽灰飞烟灭，只有像阮柯和裴烨这类精神力强大的鬼体可以脱离束缚去往别的地方。

　　“这么说来，这附近就是你出事死亡的地方。”

　　韩祈面对裴烨的死亡之地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浑身发寒。

　　三年前的某一刻，身边这个一直陪伴他、拥抱他的男人就是在这个地方，绝望的面对自己生命一点点流逝的恐惧，死亡的真相也被掩埋，就连尸首的所在之处都成为秘密。

　　裴烨死亡后，灵体是夜晚在马路边醒来的，而现在是傍晚，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光线的差异让街道看起来和当时不太一样。

　　裴烨先是飘到自己刚醒来的位置四下看了看，又到每个路口都去转了一圈，才回到韩祈身边。

　　“当时，在那边我好像看见过一个人影，”裴烨指了下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口，“那人影似乎是认识的人，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时候，他灵体初醒，失去了所有记忆，连思考的能力都不太具备，整只鬼迷迷蒙蒙的，还能想起来看见过一个人就不容易了。

　　韩祈拍了拍男鬼的肩膀安慰：“慢慢来吧，今天已经想起来不少事情，也许哪天再有个场景重现，你就忆起来了……”

　　“小祈，你看那里，那不是……”裴烨忽然指着前方右侧路口边站着的一个人。

　　纤细小巧的身形，穿了一身黑衣，乱蓬蓬稻草状的头发炸了一头，一副巨大的圆眼镜几乎盖住了大半张脸，像是在找什么似的，低着头，东看看西瞧瞧。

　　“窦淼？”

　　韩祈隔着马路喊了一声：“喂！淼淼！”

　　马路不宽，也没人，声音应该可以传递过去，但窦淼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在马路边的树下、角落里、垃圾桶边细细搜寻着什么。

　　韩祈没多想，走上前和窦淼打招呼：“淼淼，你掉东西了？聚精会神的找什么呢？”

　　窦淼这才发现眼前冒出来一个人，她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望着韩祈，也不说话，讳莫如深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小姑娘一直神神叨叨安静又神秘，韩祈见怪不怪，直接问道：“你是在找东西吧？要不要我们帮忙？”

　　一般人看不见韩祈身边的男鬼，但裴烨的存在对社团这几位小伙伴来说早就不是秘密了，更何况还是能看人气运的窦淼，韩祈也不避她，没说“我”而是直接说了“我们”。

　　可没想到，这句话一出，窦淼骤然抬起头，一脸防备的盯在韩祈身边，那个眼神让韩祈都冷不丁打了个抖。

　　“淼，淼淼？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开了老大的车，要送你回去么？”韩祈好心询问。

　　窦淼却在盯了一会儿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跑了，眼里甚至流露出一丝惊慌无措的神情。

　　韩祈挠挠头：“不至于吧……这么怕坐我开的车？？”

　　裴烨从男孩子身侧走过来，一条胳膊搭在韩祈肩上：“我倒觉得，她好像是在怕我。”

　　“可她不是看不见你的么？貌似只能感觉到气息什么的……”

　　韩祈望着窦淼跑远到缩成一个小黑点的背影，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有什么不好的预感，隐隐约约从心底里冒出来。

　　***

　　寒假的日子过得特别快，韩祈白天练练车打打工，晚上跟裴烨滚滚床单，一眨眼假期就过去一半。

　　“嗯……好冷……”

　　男孩子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提溜了一些盖住整张脸，只露出了个毛绒绒的鸡窝头。

　　“讨厌……别乱摸……难得休息一天，让我再睡会儿嘛……”

　　韩祈眼睛都没睁开，在被窝里踢着那两只在大腿上乱揉的手，哼哼唧唧的跟男鬼打商量。

　　裴烨像是逗猫似的，被踢开了手也不恼，扳着男孩子侧睡后凹陷的腰将人翻回来，大手滑到小腹上打圈圈：“真瘦，吃了那么多，怎么也不长肉呢？”

　　最近回阳丹用了不少，裴烨的手一直都是暖的，韩祈给他揉的挺舒服，也不躲闪，就这么仰躺着随他摸。

　　男鬼一边动手动脚，一边嘀嘀咕咕的唠叨：“老婆，你小肚子上都没什么肉呢，这么正面躺着，髋骨都突出来了……”

　　“滚！不爱摸别摸！”拍开裴烨的手，韩祈嘟囔了一声，仍然懒得动弹。

　　冬天的被窝实在太舒服了……

　　裴烨不要脸惯了，自家老婆拍的那巴掌也不重，他甩了甩手，又伸上来，沿着韩祈不太明显的腹肌线条一路向下：“其实……瘦也有瘦的好处，那个的时候，这里会鼓起来的……”

　　“啊啊啊啊啊！要疯了！裴烨你个老流氓！”

　　韩祈猛的从床上弹起来，脸和耳朵都通红通红的，随手抄起枕头盖在男鬼的脑袋上，一阵猛压。

　　我摁死你这不要脸的玩意儿！

　　——嗡嗡嗡……

　　“大清早的，这又是谁？”

　　韩祈一手摁枕头压着裴烨的狗脑袋，一手伸长了去够手机。

　　看清了手机上显示的联系人号码后，他赶忙松开裴烨端正的坐好了，还特意清了清嗓子，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才接起电话：“舅舅……”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韩态度端正的要命，一路“嗯嗯，好的”直到通话结束。

　　裴烨从枕头下面钻出来，手指在韩祈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小怂包，这么怕你舅舅呀？”

　　“去！”挥开男鬼的狗爪子，“这不是怕，这是尊敬！”

　　韩祈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裴烨，舅舅叫我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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